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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的心事》第十四章 用身心融入得道者的境界

时间:2022-03-30 18:33:10  作者:雪漠  来源:《老子的心事》  浏览:   评论:0  
内容摘要:  【原文】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迎...

  【原文】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

  壹 在视听搏中感悟道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

 很多哲学家和解读者都认为,这一章是对道的本体的表述,这种说法很有道理。那么,“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是什么意思呢?有两种解释。

  第一,没有任何色相、肉眼看不到的那部分存在,就叫“夷”。夷是无色的。在现代科学中,它也许可以称为暗物质、暗能量——科学家们发现,宇宙中有许多不可见的存在,它们占了所有物质的96%,科学家称之为暗物质、暗能量。换句话说,夷是你想看也看不到的那部分世界。

  那么“听之不闻,名曰希”呢?耳朵听了,但听不到声音,便称为“希”。就是说,耳朵听不到的那部分声音,就叫“希”。有个成语叫“大音希声”,可能跟老子的这个观点有关系。事实上,很多声音都是耳朵听不到的,比如超声波,还有一种次声波。人类的耳朵只能听到某个范围内的声波,超出这个范围,人就听不到了。

  咒语就是这样。有个翻译家说,如果你用某种特殊的方式念诵咒语,你念咒的声波就能传到比较远的地方。我也不知道这种声波具体是什么频率,或是什么原理,但它确实存在。它属于一种心灵咒语,也是一种咒语的妙用。

  “搏之不得,名曰微”也是这样,摸了但摸不到的那部分存在,就叫“微”。它也是“道体非有得,不可有为求”的意思。《金刚经》说:“若阿罗汉作是念,我得阿罗汉道,即为着我、人、众生、寿者。世尊,佛说我得无诤三昧,人中最为第一,是第一离欲阿罗汉。世尊,我不作是念,我是离欲阿罗汉。”他如果觉得他得到了阿罗汉果,他就没有证得阿罗汉果。真正的阿罗汉果,是实无所得的。实无所得,就是搏之不得。这就是夷希的境界,得道、证道的境界,它湛然合大道。

  有人也认为“搏之不得”是“抟之不得”。抟是捏的意思,用抟也有道理。道教历史上有个很有名的人,叫陈抟老祖。他的“抟”,也许就源于这个版本的《道德经》。后来,宋太宗还给他赐了号,叫“夷希先生”。

  无论是“搏之不得”还是“抟之不得”,都一样,指的都是一种触摸不到的世界,小到极点的世界。这个世界是由原子、分子、离子、中子、微中子,以及后来发现的超弦所构成的。这些粒子非常小,有些显微镜可以看到,有些连显微镜也看不到。它们都属于微观世界。有些科学家甚至认为,灵魂由微中子或超弦构成,物质世界是由光和波构成的。我们看到的实物只是一种幻觉。这是物理学对“道”的解释,“万物都是活动的粒子”。

  很多暗能量是看不到的,但能感受得到。任何修道者,在生活中都有这样的体验。他感觉到了一种巨大的能量,但他未必看得到它。当然,有些人也可以看到,我们称之为开了天眼。类似的说法有很多。

  第二,不取于相、如如不动的境界。就是说,你看到了眼前的景象,但你执著它们。很多证道者证道之后,对纷繁的世界也就视而不见了。

  据说,有个高僧曾应皇帝之请,到宫中面圣。见到皇帝的时候,皇帝问了他一个问题:你一路上见到了什么?高僧回答,我什么都没看见。注意,这时皇帝又问了一个随行的小太监,小太监说,路上各种东西都有,有玩杂耍的,有卖小吃的,还有人在唱戏。皇帝一听就很生气,觉得高僧在骗他。但高僧不动声色,还提了个要求。什么要求呢?他请皇帝找来一个死囚,让死囚端着一盆醋,站在唱戏者的身边。要是醋洒掉的话,就立刻杀掉死囚;如果醋一点都不洒出来,就赦免那死囚。皇帝照办了。戏演完之后,死囚手中的醋一点都没有洒出来。高僧就问他,刚才那场戏讲了什么啊?死囚说,我不知道。人家就在他身边唱戏,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因为他一直盯着那盆醋,没有一刻走过神,所以,他就算能看到旁边有人,也不知道人家在干什么。修道者修到这一步,就是视而不见。

  “听之不闻”也是这样,只要你非常专注于某个东西,就会进入这种状态。这个状态叫“专一瑜伽”。我二十多岁的时候,刚从道家的修道转入佛教净土宗的训练,那时,我念阿弥陀佛。我的专注力很强,专一瑜伽已经完成了,所以,我念了没有多久,就达到了念佛三昧的境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耳边都是漫天漫地的“阿弥陀佛”,听不到其他声音,整天沉浸于佛号之中。后来,我进入了密乘,就开始持诵本尊咒,我持本尊咒的时候,也是这样,漫天漫地的本尊咒,听不到别的声音。这就是专一瑜伽的境界。

  但它不是最高境界,修道者修到这里时,再往上修,就会进入“大圆镜智”的境界——心如明镜,如如不动。到了那个时候,他能看到一切,但一切都干扰不了他。这也是一种“视而不见”的境界。这里的“不见”,指的是不执著于所见之物,不认为自己看见了什么,知道自己无论看到什么,都仅仅是不断变化的现象,这时是这样的现象,一会儿就变了,所以不在乎,也不往心里放,故而不见。

  黄帝悟道的故事就有点这个味道。据说,有一天,黄帝看到两个人很像在抛球,却不见球的踪影。黄帝觉得很奇怪,就问他们,你们在做什么?他们说,我们在抛球啊。黄帝说,但你们手上没有球啊?两人说,有啊,空气不就是球吗?这时,黄帝突然有了一种感悟,觉得世事就如抛球,只有抛的动作,却没有一个实实在在的、值得你抛的对象。为什么?因为世界一直在变化。

  “搏之不得,名曰微”也是这样,你触摸到各种物质,生起各种觉受,但你不执著,它们就很像这个空气做的球,空中能生出万种妙有,但种种妙有都终将归于虚空。所以,你感受到风的轻柔,但你不执著它;你触摸到水的清凉,但你不执著它;你抚摸孩子幼嫩的脸蛋,你也不执著它;你碰触到自己松弛的皮肤,你同样不执著它……你触摸到一切,感受到一切,但你心里不生执著。因为,你知道一切都像那个空中的“球”,生于虚空,也会消融于虚空。这有点像释迦牟尼讲经说法四十九年,却没有说过一个字,也像赵州老和尚活了一百二十岁,吃了那么多饭,开悟后却说没咬过一粒米。

  我在《无死的金刚心》中也有一段表述:有个空行母拿着金簪,在水面上划了一下,划时水面开了,金簪一离开水面,水面又合住了。就是说,道就像水一样,你可以接触它,但你干扰不了它。这也是“搏之不得”。

  这些表述看起来抽象,似乎很难理解,但你只要把它放进证道者的境界,你就可以解释得通。所以,它们确实是得道者的境界呈现。

  贰 超脱纷繁,混元为一

  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

  夷希微三者都是不能穷究其妙的,故而混合为一。

  不能穷究,就是不能追究的意思。为什么不能追究?因为,就算你追究,也追究不到尽头。量子力学创立百年了,还没有研究到尽头,至今仍在不断地发现新东西。

  前些天,我坐飞机时又看到了一个化学界的新消息:今年年底,元素周期表中很可能会添加四种新元素,由美国、俄罗斯和日本的科学家在实验室里发现。但这肯定不是科学探索的尽头。随着科学的进步,元素会不断被分解再分解,打碎再打碎,在无限小中再找到无限的更小……科学探索是没有尽头的,道也没有尽头。无论在多么稳定的元素之中,还是在多么不稳定的元素之中,都有道的存在。一个个条件的组合、离散、重组,让世界充满了纷繁的现象,而那万千变化、万千现象的背后,都暗藏着道。所以,修道者不管那么多现象,他们只管“混而为一”。

  过去有很多种修道方法,比如修前任后督、奇经八脉等。还有一种混元功,不管各种变化,只求那个最本质的东西——道的本体。抓住那个本体,进入那种境界,就叫混元功。“混而为一”也是混元。这是一种快刀斩乱麻的修法,不管你听到还是听不到、看到还是看不到、摸到还是摸不到,只追求道,混元为一。

  《列子》里有个故事很有意思,也很有意义,它正好说出了道的不可穷究性。

  据说,在战国时代,郑国有个神汉叫季咸。这个季咸很厉害,能看出人的生死祸福,还能准确地知道人的寿命,所以,郑国人都很怕他,一见他就逃跑,生怕他给自己相完面,告诉自己何时会死,那么自己就算本来不会死,也会被吓死。列子却很欣赏他,甚至对师父壶子说,有个人的道术很厉害,恐怕比您还要厉害!壶子告诉列子,我还没教给你真正的道,你才会让他相出你的真相,你让他来给我相相面吧。于是列子就带上神汉来见壶子。神汉一见壶子,转身就走,列子追上去问他原因,他告诉列子,你师父快要死啦,他面如死灰,没有一丝生机,估计活不过十天。季咸在这种事上从来没有说错过,所以列子很伤心,他流着泪把季咸的话转告壶子。壶子却哈哈大笑,他说,那神汉看到了我观想的大地(地水火风中的地)之相,一片沉寂,毫无生机,才会以为我快要死了,明天你再带他来见我。第二天季咸又来了,一见壶子又掉头走了。列子就追上去,问他相出了什么结果?季咸告诉列子,你师父活过来了,有了一线生机。列子将这番话告诉了壶子,壶子说,这是因为我安住在一种境界之中,观想一道生机从脚底沿脉络进入身体,他看到了那道生机,你明天再带他来见我。第二天季咸又来了。这次,壶子展现出一派紊乱之相,季咸就又走了,还跟列子说,他师父神情恍惚,心迹不定,我无法给他相面,等他稳定下来再相吧。壶子告诉列子,这仍然是自己观想出来的境界,又叫列子再带季咸来看。季咸就又来了,但这次,他一见壶子掉头就跑,没再等列子来问话。列子追不到神汉,就回去问师父,原来,壶子这次呈现出合道的状态,季咸已经摸不清虚实了,他知道对方不是一般人,就赶紧逃了。

  佛教也有一个类似的故事:释迦牟尼住世时,遇到过一个通天眼的婆罗门。这人一看到骨头,就知道他的主人去了六道中的哪一道。于是,他就指着面前的几堆骨头,说这个去了哪里,那个去了哪里……但有一堆骨头他说不出,因为他什么都看不到。释迦牟尼就告诉他,这是阿罗汉的骨头,阿罗汉已经超越轮回,进入涅槃境界——也就是道的境界了,没有超越轮回的婆罗门当然看不出。只有同样证道的人,才能洞悉得道者的境界。

  它和壶子那种合道的境界很像,但壶子的故事除了道的无法穷究之外,还讲了另一个道理:观想的意义。

  无论在道教还是佛教之中,观想都非常重要。壶子观想什么,对方就接收到什么:他观想自己无生机,对方就以为他无生机;他观想自己有生机,对方就认为他有生机。这就是得道者在通过观想随心化现,通过观想传递信息。

  俄罗斯科学家做过一个实验,在两个相距几千公里的地方,各组织一些东正教教徒,让其中一个地方的教徒观想某个图案,另一个地方的教徒在同一时刻,将脑海中浮现的图像画出来,两边一对,发现结果完全吻合。实验内容是当天决定的,双方都没机会把答案告诉对方,可见那结果是客观、科学的。它说明,观想有思维波,还可以传到很远的地方。

  它是一种带有正念和信仰性质的成像,也是一种作意。那些东正教教徒知道某个图案,然后观想某个图案,佛教训练有时则是知道某种状态,然后观想某种状态,让自己慢慢进入那种状态。我们修生起次第也是这样。首先,就要让自己入空,把所有杂念都清理掉,心无旁骛,然后化现出诸般境界。这就是在空中生起妙用。但修到最后,你还要让这些妙用再归于本体。

  做大礼拜时,也是这样,也要观想。不一定观想图案,也可以观想状态,观想发心。它实际上是一种正念。你有什么样的正念,就会有什么样的受益。

  有些人不懂大礼拜在修道上的意义,将它当成了运动,用它来锻炼身体。其实不该这样。不能觉得自己是在锻炼身体。要明白,大礼拜的第一个作用,是为了清除我慢、培养谦恭心;然后是让你对信仰对象生起净信,表示尊重恭敬;第三是清除你的业障;第四是增加你的福报。除此之外,大礼拜还有很多功效,锻炼身体只是附带效果。但是,如果你做大礼拜时没有正念和信仰的成分,单纯把它当成一种运动,它就只能帮你锻炼身体了。所以,大礼拜也需要观想,而且是带着正念、带着信仰地观想。如果没有这些,就不叫修道。

  当你修到一定的时候,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就暗合大道了,叫“夷希微合大道”。大道既不能用眼睛看,不能以色相理解,不能由声音呈现,也是摸不到的。在《金刚经》中,释迦牟尼同样说过:“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注意,这个表述跟老子的表述非常相似。我在《无死的金刚心》中也写过一首道歌,讲得更详细一些:

  语言的功能已全部消失,就像盲者的视和聋者的听,

  就像哑巴的话静默的声,没有语言可以描述什么是什么。

  那至妙的大味无法用味觉描述,那至妙的声音无法用音符再现,

  那至高的形象不再有色彩,那至大的境界没有了身形。

  纵然是一口吸尽三江之水,也咂不出心中想说的滋味。

  纵然能吁出万顷波涛,也无法道出那静寂的声音。

  虽然我们唱了诸多的歌谣,但智者了然迷者依旧迷茫。

  即便是有了万千的言语,那心头的觉悟依然离于言表。

  只有你尝到那妙法的滋味,你才会梦中醒来恍然大悟,

  你才知所有的真理不是语言,真理是概念之外的那个本体。

  “那个本体”是什么?就是“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

  老子的很多思想非常接近佛家的境界,在某些方面,他虽然有显现上的不究竟——注意,之所以有这些不究竟,是为了应世。用佛教的话来说,就是方便之说。道家的本质智慧也是非常好的,尤其是庄子和老子,他们的境界非常高,远远超过一些历史上有名的禅师。不能因为自己是禅宗,或自己是佛教,就觉得道家一定不究竟。一定要明白,道教固然有不究竟的地方,但它也有究竟的内容。比如炼虚合道、虚空粉碎都是非常究竟的。《道德经》中关于道体的很多表述,也都是究竟的,是老子境界的呈现。

  叁 斩断红尘累,怡然赏佳音

  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

  老子开始表述道体了。

  “其上不皦”,也有说“其上不皎”的,前一个皦是清晰的意思,后一个皎是清晰明亮的意思。也就是说,就算道处于最高的境界,也不能增加它的明亮;即使日月星辰照耀着它,也不能增加它的光明。“其下不昧”,即使在瓦砾、屎尿之中,道也仍然存在,多么低下的境界也不能让它变得愚昧、昏昧。

  “迎之不见其首”,想要迎接它,却看不到它的头;“随之不见其后”,想要跟随它,又看不到它的尾。

  这有点像《心经》中的一段表述:“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

  “绳绳兮不可名”,“绳绳”就是绵绵不绝,像一团一团的绳子,无穷无尽,也像是乱麻。凉州有个说法,叫“乱麻缠了鸡脖子”,意思是事务太多、诸事缠身。比如,有个人准备到小岛上隐居,想要过一种简单的生活,但小岛上有很多老鼠,老是咬坏他的书和衣服,他就决定养只小猫;小猫要喝牛奶,他又养了头奶牛;养了奶牛之后,需要有人帮他放牛,于是他又找了个放牛人;这个放牛人太孤独,他就给放牛人找了个老婆;给放牛人找了老婆之后,放牛人就和老婆生了个孩子……总之,就是各种各样的麻烦无休止地出现。

  所以,修道者才要出家,斩断红尘。红尘中有很多享受,但他们仍然要出家清修。他们必须为心灵腾出一个空间,为生命减少一些可以减少的负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好的享受也不要。为什么?因为,多一种享受,就多一份麻烦,永远都是这样。你如果接受了一种享受,就必须接受那享受给你带来的麻烦。

  “绳绳不可名”就是这个意思,事情接连不断,无穷无尽,纷繁复杂,纷涌而来,充满变化,难以名状。但不管什么事情,不管什么事物,最终都会归于寂灭,都是幻化,都会在变化中走向“无”。

  “复归于无物”,“无物”就是“无”。有人认为它是虚无,但它不是虚无,而是道家的无。

  “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它没有任何形状,也没有任何外相,是无形无相、若有若无、没有任何局限、形而上的。什么是“形而上”的?精神是形而上的,道体也是形而上的,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就是形而上的;相反,肉体、物质、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就是形而下的。形而上虽然谓之上,而且无形无相,但它需要形而下的东西作为载体,来承载它、显现它、展示它。我们之所以说道无处不在,就是因为万物都在向我们诉说着道,无数种物质的变化都在提醒我们道的存在。

  前些时,我出门了一段时间,回到关房时,发现杯子里长毛了,该长毛的地方全都长毛了。并不因为我忘了这些东西,心里不装它们,道就不在它们身上体现。不管我怎么样,它们都会变化,变化是无处不在的,一切都在生生灭灭。这种生生灭灭的规律,是不以人的意志而改变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会发生。它们的背后,有一种原动力存在,这个原动力就是“道”。

  “无物之象”也是这个意思。

  “是谓惚恍”,有些地方也叫恍惚。过去,恍惚和惚恍是一个意思,但现在的恍惚已经不太对了。现在,凉州人说“我也恍惚了”,意思是我也记不清了,我也糊涂了,我的记忆也模糊了;但古文中的“惚恍”和“恍惚”指的都是一种不清晰、似有相似无相的状态,气功称之为“练功态”、“气功态”,是得道或入道时感受到的一种境界,它有一种恍恍惚惚、惚惚恍恍的感觉。有一首道歌中说,“先天气,后天气,得之者,长似醉”,这就是恍惚的境界。佛教修炼中也会出现这种境界,当你修得很好时,你会有一种非常陶醉、非常喜悦的感觉。例如伊斯兰教的苏菲派,他们进行近主修炼——也就是接近真主的修炼时,就会出现这种状态。密乘修拙火的时候也会出现这种状态。它是一种大喜大空的状态。老子用“惚恍”来形容,释迦牟尼说“缘起性空”。

  一定要明白,《大藏经》浩瀚如海,其实只讲了几个字:苦集灭道。它也解释了道——道是什么?道就是“缘起性空”。你说它存在,但它会变化,不会永恒;你说它不存在,它又确实有显现上的存在。所以,释迦牟尼总是用幻化来形容“缘起性空”,有时也用戏论,幻灭等,跟“惚恍”的意思相若。我觉得老子的表述非常高明。

  我的讲课内容,有时会有相似感。为什么?因为不同的文字,它们承载了同一真理,只是入道口不同。面对不同的人时,我总是根据他们适合的路子,来选择我的讲法。有根器高的人适合的入道口,也有根器低的人适合的入道口,不可能所有人都从同一个地方进入。

  我说的“进入”,是进入一种离苦得乐的状态,让他们得到智慧和慈悲,得到终极自由,这是我写作的终极目的。所以,我的书中就出现了很多不同的入道口。讲《道德经》的时候,同样有很多入道口,这是我解读的核心。如果不讲这个内容,不帮助别人解除痛苦,讲也没有意义。

  所以,你一定要明白,我所有文化著作最主要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直指人心,直指心性,解决你人生的问题。当然,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定格即将消失的文化,定格即将消失的存在,这些都是文化层面的。但我的作品除了文化层面的意义,还一定会有心灵、信仰层面的意义,否则,我的写作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也正因为这样,有些人喜欢“雪煮”的东西,觉得雪漠煮出了新东西,煮出了能指导当代人生活的东西——这也是我的目的——有些人却不喜欢雪漠说教。但他们所谓的说教,就像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中的那些议论一样,如果没有那些议论,他们的作品就没有那么大的价值,甚至可以说他们也不是他们了。我也是这样,没有直指人心的智慧,没有随顺时代的妙用,就不是“雪煮”了,我既然花时间讲这些课,写这些书,就要讲出独特的、只有在我这里才能得到的东西。煮不出独特来,就没意思。

  我学任何经典都是这样,永远“古为今用”“经世致用”“为我所用”,所有古人的智慧,都要用于指导当下的生活。这也是古代先哲们写这些书的目的。他们不是想让后人研究他们的学问,而是想要留下自己一辈子积累下的智慧,让后人学了之后妙用、活学活用。所以,在解读《道德经》时,我也会涉猎证道境界的呈现。我觉得,老子很可能也有这个想法,所以,他才用了那么多表述性的语言。这也是历代注释中缺少的东西。

  每次讲《道德经》,我都会把我能收集到的《道德经》讲义看一遍,然后补充他们没讲的东西,重点讲一下怎么用。过去,我读过无数次《道德经》,但一直觉得没怎么用上,当然,它直接影响了我选择的方向,但今天看来,里面的很多东西都是我可以用,但没有用的,主要是那时候看不懂,也没有人讲自己是怎么用老子智慧的,所以,现在轮到我讲了,我就想讲一下当年我觉得缺失了的东西,希望老子智慧能指导当代人的生活,让大家把伟大但古老的经典与当下生命结合起来。我觉得,解读经典的意义就在这里。

  “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说的也是这个意思。我们探求古人的智慧、历史中的规律,都是为了能更好地服务今天。就像《资治通鉴》,司马光写它的原因,不仅仅是记录历史,也是为后来的皇帝留下一些先人治国的经验和教训,希望皇帝能从中汲取营养,更好地治理国家,这就是古为今用。古书看得越多,经验汲取得越多,我们的管理也会更成熟。比如,比起秦始皇那个时代,明清的治理不知道先进了多少,而我们今天的管理又不知道比明清好了多少。为什么?因为“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以古人的经验为镜,正我们自己的衣冠。当然,我们也会发现,有一种规律从古到今都是如此,这就是道纪。

  当我们遵从道纪,就是修道;当我们有了分别心,也就是你好我坏、你是我非之类的对立概念时,就远离了道体。我们不要管那么多道体以外的东西,哪怕纷乱的世界像乱麻一团,我们也不要管它,只要安住于道体,任世界纷纭变幻。荣也不管它,辱也不管它,因为在道体之中,荣耀不能增加你的光明,不能为你添彩,侮辱也不能让你愚昧、让你堕落。所以,一切看得见看不见、听得见听不见、摸得着摸不着,都不要管它,安住于道之本体,也就是夷、希、微的境界,就能进入“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的状态。

  肆 证道的十四个特性

  这段文字虽然很短,但老子讲出了证道的十四个特性。

  第一,模糊性。证道不是清清楚楚地得到了什么,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样清晰,而是模糊的,惚惚恍恍。破除了所有名相和执著,超越了二元对立之后,你自然会进入这种浑然一体、但如梦如幻的境界。

  第二,混成性。混成,就是由多种东西混合而成,它不是单一的。佛教称之为明空不二、乐空不二、智悲双运、止观双运等。也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果只有一种,就不对了。阴阳调和才是大道,有阴无阳,有阳无阴,有明无空,有空无明,都不对。这是证道的第二个特点。和光同尘也是这个意思。

  第三,本质性。证道者必须证得道的本质、本体,不能只在显现上下工夫。什么叫在显现上下工夫呢?就是在表象上、具体行为上下功夫,我老说纸上的火炬点不亮你,就是这个道理。纸上的火炬就相当于显现,它是一种形式性的东西,就像一个空荡荡的杯子。杯子其实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杯中要有水。杯中有水,就是证道;只有杯子,没有水,只有显现没有证得本体,就不是证道。

  第四,无相性。“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就是无形无相。

  第五,非局限性。“无状之状”“无物之象”,都代表了它的非局限性,它不是局限于某个形体、某种状态,它可以有无限的显现,它可以超越一切相,完全地破相。即使有相,证道者也能窥破相的虚幻性,不会被一时的相所局限。简言之,证道者不会“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第六,灵动性,我们称之为活性。证道之后,他必须是灵动的,不是死的。就像列子的老师壶子,他可以呈现出无穷的状态,随缘实现、随心而化,所以才会把季咸吓得落荒而逃。证道不是造出一个僵死的模子,然后把众生一个一个套进去。

  有个高僧讲《楞严经》时说:“我吃饭时是没有感觉的。”有人就问他,不对吧?没有感觉,不就像木头一样?高僧说,怎么能像木头呢?木头能吃饭吗?他讲得对吗?不对。没有感觉就是没有活性,没有活性就是没有证道。这说明他的修道有问题。无论他有多大的名声,都不代表他说的就是对的。证道必须是有活性的,它有完全的、很好的生命觉知,他只是不执著而已。如果没有觉知,就说明他不俱足三身五智,他就没有证道。

  第七,它是柔软的,不是坚硬的。得道者的心非常柔软,而且是真正的柔软。很多得道者动不动就痛哭流涕,比如很多人讲法的时候,讲着讲着就哭了,他不是装的,他是真的受到了触动,因为他的心太软了。有些人有时会觉得自己很奇怪,动不动就感动,不知道为什么。实际上这是很好的,说明他的心变软了。得道者的心必然是软的,它不可能是坚硬的。得道者绝非木石,他的心就像面对病儿时的慈母一样,充满了温度。

  第八,终极性。得道是一种终极解脱,也就是最彻底的解脱,它不是中转站之类的解脱,就是说,它不是往生。你得到了终极智慧,彻底消除了无明,不再迷惑堕落了,才叫证道。最开始你做不到,你要积累资粮,让自己见到真理、见道,然后通过修道一步步往前走,最终就会得道。得道的时候,你证得的东西就是究竟的。

  2016年我出了一本书,叫《空空之外》,那是大手印的精要,里面详述了佛教解脱的五个次第,也就是五个阶段:资粮道,加行道,见道,修道,无修道。它非常清晰地指出了到达终极目标的途径。它就是“道纪”,证道的规则、规律。千年来,香巴噶举历代祖师以及世世代代的成就者们,就是照上面写的那样,一步步走向解脱的。我把他们的经验浓缩其中,也加入了自己的实修经历,于是便有了这本纲领、道纪性质的书。有缘者可以看一看。

  第九,证道的至上性,也就是究竟性,指的是没有比它更高的了。道的本体是最高的,所以证道者的智慧也是最高的,是究竟的、了义的。所以,老子也罢,释迦牟尼也罢,智慧只要到了一个层次,就会殊途同归。

  第十,普广性。它是既广泛又普通的。因为道不是他一个人的,而是人人都有的,他能证到,别人也能证到。每个人证得的道都是一样的,每个证道者的智慧也都是一样的。它没有特殊性。当然,它有层次性——比如佛家有十地之说,道家也有它自己的说法——不同的层次有不同的标准和特征。通过这些,你可以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层次,但它不是个性化的。几千年来,所有证道者证得的终极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第十一,实用性。道绝对不是没有用的,道是能用得上的智慧,是能生起妙用的智慧,而不是虚无缥缈的、不能用的装饰品。它面对世界的时候,能生起无穷的妙用。禅宗为什么对中国所有的艺术形式都有影响?就是因为禅宗的智慧能装进任何一个杯子,它也有点像白糖,不管杯子里装了什么水,它一旦被丢进里面,就能化开,与杯中水融为一体。

  第十二,概括性。就是说,证道者的智慧一就是万,万就是一,一个证道跟一万个证道是一样的。他就像神经元,可以克隆出无数个证道的细胞。一个细胞足以承载道体的全息。

  第十三,体的形而上。注意,证道者追求的是形而上的精神,它就是道体的体的形而上。它不可能是形而下的物质追求。它是灵魂层面的,而不是肉体层面的。

  第十四,虽然体是形而上的,但它的用又是形而下的。它无论遇到什么形而下的东西,都能生起妙用。证道者可以当木匠,可以当伙夫,可以当工人,可以当管理者,也可以当政府领导,也可以做商人……无论做什么,他证得的智慧都能生起妙用。将来解读的古印度八十四大成就者的故事,里面就有很多这方面的例子。 (00721222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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