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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证金刚经》第四章释经详解 第十四品離相寂滅分

时间:2022-05-22 00:36:56  作者:雪漠  来源:《雪证<金刚经>》  浏览:   评论:0  
内容摘要:  經文  爾時須菩提,聞說是經,深解義趣,涕淚悲泣,而白佛言:稀有世尊,佛說如是甚深經典,我從昔來所得慧眼,未曾得聞如是之經。世尊,若復有人得聞是經,信心清淨,即生實相,當知是人,成就...

  經文

  爾時須菩提,聞說是經,深解義趣,涕淚悲泣,而白佛言:稀有世尊,佛說如是甚深經典,我從昔來所得慧眼,未曾得聞如是之經。世尊,若復有人得聞是經,信心清淨,即生實相,當知是人,成就第一稀有功德。世尊,是實相者,即是非相,是故如來說名實相。世尊,我今得聞如是經典,信解受持,不足為難。若當來世,後五百歲,其有眾生,得聞是經,信解受持,是人即為第一稀有。何以故?此人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所以者何?我相即是非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是非相。何以故?離一切諸相,即名諸佛。佛告須菩提,如是如是。若復有人,得聞是經,不驚不怖不畏,當知是人甚為稀有。何以故?須菩提,如來說第一波羅蜜,即非第一波羅蜜,是名第一波羅蜜。須菩提,忍辱波羅蜜,如來說非忍辱波羅蜜,是名忍辱波羅蜜。何以故?須菩提,如我昔為歌利王割截身體,我於爾時,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何以故?我於往昔節節支解時,若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應生嗔恨。須菩提,又念過去於五百世作忍辱仙人,於爾所世,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是故須菩提,菩薩應離一切相,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生無所住心。若心有住,即為非住,是故佛說菩薩心不應住色布施。須菩提,菩薩為利益一切眾生故,應如是布施,如來說一切諸相,即是非相,又說一切眾生,即非眾生。須菩提,如來是真語者,實語者,如語者,不誑語者,不異語者。須菩提,如來所得法,此法無實無虚。須菩提,若菩薩心住於法而行佈施,如人入暗,即無所見。若菩薩心不住法而行佈施,如人有目,日光明照,見種種色。須菩提,當來之世,若有善男子、善女人,能於此經受持讀誦,即為如來,以佛智慧,悉知是人,悉見是人,皆得成就無量無邊功德。

  白話文解析

  那時候,須菩提聽了這部經,就深深地了解到微妙的真理,他感動得哭了出來,流着眼淚對佛說,偉大稀有的世尊啊!感恩您說了這麼精深的經典,我過去雖然得到了慧眼,但從來沒有聽過這麼深奥的經典。世尊,如果有人聽到這部經的話,只要他信心清浄他就一定能證得實相,能成就佛果。我想,如果真有這麼一個人的話,他就會成就第一稀有功德。世尊,這種實相並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實相,它是破相的,是超越實相這個名字的。所以如來說,所謂的實相,也是一個假名。

  「我今得聞如是經典」,我今天聽到這部經典,並且相信它、理解它、接受它、照着做,讓它指導我的行為,指導我的修行,這並不難。真正難的是來世的五百年中,也有眾生能做到這一點。如果到了那個時候,仍然有眾生能聽聞這部經典,並且相信它、理解它、接受它、照它說的去做,這個人才是最為稀有難得的。為甚麼呢?因為,此人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也無壽者相。為甚麼呢?因為,我相時時在變化,執著不了,人相、眾生相、壽者相也解是如此。為甚麼呢?因為一切相都是虚妄的,能遠離不斷幻變的假象,不執幻為實,就是佛。

  佛告訴須菩提,你說得對,你說得對,正是這樣的。如果有人聽到這部經,能既不吃驚,也不恐慌,更不害怕,那麼這個人就是難得稀有的。為甚麼呢?須菩提,如來說的第一智慧,雖說叫『到彼岸的波羅蜜智慧』,但它其實不是第一等的、到彼岸的波羅蜜智慧,這只是個假名。如來說,須菩提,忍辱波羅蜜——我們經常說到忍辱波羅蜜,也就是忍辱的智慧——也不是忍辱波羅蜜,而是假名為忍辱波羅蜜而已。真正的忍辱波羅蜜,其實是無辱可忍的。因為辱也是無相的,心中有「忍辱」二字,便不是真忍辱,能做到無辱可忍,覺得自己並沒有受辱,才是真正的忍辱。為甚麼呢?須菩提,我的某一世曾被歌利王割截身體,他用鋼刀把我肢解了,但我沒有生起嗔恨心。為甚麼我不恨他?因為我沒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如果那時我心裏執著這些名相,覺得我被他肢解了殺害了的話,我就會生起嗔恨心,但我當時並沒有這麼想。所以我才沒有生起嗔恨心。

  須菩提,在過去的五百世中,我曾經做過忍辱仙人。那時,我也沒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所以,須菩提,菩薩是遠離一切名相的,他的心不著一物,不被任何概念束縛。只有做到這一點,無上正等正覺的菩提心才可能顯發。所以,不能執著於現象,讓心生起牽掛。就是說,你既不能牽掛你看到的東西,也不能牽掛你聽到的東西;既不能牵掛你嘗到的東西,也不能牽掛觸摸帶來的感覺,和你某時某刻的想法。要遠離一切牽掛,心裏不要留下任何事情。面對整個世界,你都讓它來者自來,去者自去,心裏無牽無掛。這就是對的。如果心裏還有執著,還在牽掛某種東西,這就不是真正的安住,是不對的。所以佛說,布施是不應該執著於名相外相的。菩薩如果想利益眾生的話,就應該不執著地布施。具體該怎麼做呢?如來說,一切相都是虚幻的,都是因緣聚合的,都是一時的假象,所以叫無相。沒有恒常不變的相。如來又說,「一切眾生,即非眾生」。為甚麼呢?因為一切眾生都是各種條件聚合而生的,條件一散,眾生就消失了。所以,本身並沒有甚麼眾生。

  須菩提啊,如來說的都是真話,是實相真理,他永遠都不會騙你,不會時時變化,他是一個真實的人。

  須菩提,如來得到的法是非實非虚的,它既無所謂實,也無所謂虚。須菩提,如果菩薩佈施的時候執著於法,那麼他就會像走入暗室一樣,沒有光明,看不清東西;如果菩薩既布施又不執著於各種顯現、世間萬相的話,他就像被陽光照耀着,有一雙能看到真理的眼睛,看穿種種色相。

  須菩提,未來如果有善男子、善女人聽聞這部經,並且能接受、學習、堅持這種真理,用它指導自己的行為,那麼他(她)就等於擁有了佛的智慧。要知道,如果他擁有如來的智慧,他就會證得無量的正等正覺,證得無量無邊的功德。

  上面是經文的大致含義。下面,我進行深解。

  晴陽融諸冰,相是心牢籠。離相無相時,便有大機用。

  禅心詩意

  老頭兒聽懂了你,

  我也聽懂了,

  我們喜極而泣,

  你當然明白我們的心情。

  

  我們用恒河沙的身子供養,

  我們用珍寶裝滿三千大千世界,

  我們還有各種各樣的打算,

  我們更想傳播這真理,

  我們當然不是為功德,

  我們啥都不為,

  我們明白這燈一亮,

  世界就光明了。

  

  我們看到了那顆心,

  它只是一堆念頭,

  我們抓不住它,

  它總是流星般來去,

  走了的它走了,

  將來的它沒來,

  這當下的此刻,

  它仍是無有蹤跡。

  明白了這就明白了你,

  世界只是過去的夢,

  世界只是雨後的虹,

  無論我們如何執著,

  也留不住點點滴滴。

  

  我們只能安住於當下,

  當下是心的明鏡,

  那是一面照破大千的鏡子,

  照出了紅塵的點點滴滴。

  你叫我們不執著鏡中的影子,

  心如明鏡,

  如如是個很好的詞。

  

  雪漠深解

  

  「晴陽融諸冰」,智慧的太陽可以融化執著的堅冰。

  「相是心牢籠」,執著外相的時候,心就被囚到籠子裏面了,就不自由了。

  「離相無相時,便有大機用。」超越當下看到的各種狀態和境界,遠離它,不被它迷惑,不執著它,做到離相無相的時候,才會生起真正的智慧。

  深解義趣者,正見已圓滿。伏斷分別心,破我法二執。

  解行亦不分,更攝信願證。開知境虚智,兼開無塵智

  深解更超勝,亦名金剛智。斷惑並修真,修功之歸趣。

  大夢初醒時,知作繭自縛,如蛾撲大火,自焚而不知。

  而今大事明,更如喪考妣。

  下面,我們講一下「深解義趣」。

  甚麼叫深解義趣呢?正見、智慧已經圓滿了,才算深解義趣。沒有煩惱,沒有疑惑,沒有缺陷,沒有動搖,才叫圓滿。分別心被降伏了、斬斷了,真心能生起妙用才叫圓滿。

  「破我法二執」,我執、法執都破除了,不再執著於我,也不再執著於世界了。

  「解行亦不分」,沒有分別心,解悟和行為達成一致了。解悟就是理解,道理上明白;行為就是事上做到,道理真的變成自己應對世界的方法了,而不是一種生命之外的知識。道理上明白,行為上做不到,那不叫修行。

  解悟和行為達成一致了,就相當於知行合一。明白之後,就要讓自己做到,做不到就不是知。修行也是這樣,能做到了,就叫理解,做不到就不叫真正的理解。

  為甚麼知道但做不到?因為,你的心被一些不是真理的東西佔據了,真理沒有真正地佔據你的生命空間。你必須讓真理進入自己的心靈世界,用生命去實踐它,讓它像陽光滋養小草一樣,滋養你的智慧和生命,驅散你內心一切陰濕發臭的東西。

  我經常對陳亦新說,讓他遠離一些鳥七八糟的東西,把自己心裏該清的垃圾都清掉,好好學習,不要被世界上諸多的信息垃圾所干擾。現在網絡那麼發達,還有微信等各種平台,都在散佈着各種信息,讓一些非常無聊的信息佔用了生命。如果你老是在接收這些東西的話,久而久之,你的心也會變得浮躁,你也會變成一個無數信息的倉庫,裏面甚麼樣的信息都有,不僅僅是俱足人類善美的,有時甚至是貪婪罪惡的,你心中的善惡兩面會不斷被啟動,一會兒這個佔上風,一會兒那個佔上風。為啥?因為你的心還沒能自主。如果你證得了《金剛經》的智慧,那麼外界的一切都無法干擾你,你的心就像虚空一樣,萬事萬物都不能在你心裏留下痕跡,你的心是自己的,你的智慧始終是清明的。所以,人在沒有實現自主的時候,要着意地為自己營造一個清靜的空間,保護自己那個非常乾淨、沒有欲望的靈魂世界,拒絕外來的干擾,讓自己的心靈強大起來,一旦生命的主體性被啟動了,智慧之光就會遍照生命,這時,世界就會變成你的營養,而不是束縛你心靈的枷鎖。即使我能夠自主心靈了,我也不會進入世界,去玩很多紅塵中的遊戲,我一般很少上微信。只有有空的時候,要給大家選文章了,有分享的需要了,我才會上一下微信。雪漠文化網上的很多文章都是我選的,那都是一些值得分享的智慧營養。這跟信息垃圾不一樣。當一個人沒有分辦能力的時候,就要從拒絕干擾開始,讓自己的世界少一點負面的東西,多一點正面的東西,讓心變得明白、自主、乾淨,把心裏一切的污垢和欲望都掃出去,讓自己做一個乾乾淨靜的人。

  「更攝信願證」,信就是信仰、信心。我認識的人中,有些有信仰,有些沒有信仰。我經常問他們,你有信仰嗎?我需要的不是他們的答案,而是他們的反省。真正有信仰的人其實不多,好多人的信仰都是似是而非的。說不信吧,他也有一點信;說信吧,他又不是完全地靜信。為甚麼不是完全靜信?因為他的信仰會時時受到污染,情緒上來,習氣上來,別人出現了一些行為,他的信仰就會受到污染。但是,在這個時代,有信仰就很難得了。那麼多人都忙着追名逐利,沒時間去做利眾的事情,但我的身邊有一幫孩子一塊兒好好做事,自強不息,嚮往一種利眾精神,這本身就是信仰。但信仰的程度離靜信有多遠?這個每個人自己知道。要經常反省自己,覺得自己沒有信仰的話,就要讓自己有信仰;如果有信仰,就要讓自己的信仰清淨起來,讓自己的心純粹起來。你如果有嚮往,但又不能拒絕欲望的話,你就沒有辦法靜信。所以,讓自己實現靜信本身就是修行。

  如何在不靜信的時候拒絕欲望、實現升華呢?明白,嚮往。當你明白自己不管怎麼樣,肉體都在走向一個所在——也是人類共同的所在——死亡時,你就會明白自己需要的東西其實不多。最重要的,是完成你該做的事。活着時完成了聖人的事業,你就是聖人;做了些小人的事情,你就是小人;始終在混日子,你就是混混。

  有一段時間,微信上到處在轉載一個視頻。視頻裏有個六十多歲的男人,在誇誇其談地講他的快樂之道,告訴大家如何追求快樂。他做過幾百個職業,經常變化,因為他覺得人很快就會消失,一定要追求快樂。我的一個朋友聽了很興奮,就轉發給我,問我這個人說得對不對?我聽了,覺得不對勁,因為這個男人是個老混混。他提倡的所謂快樂,不是一種積極向上的快樂,而是及時行樂。他沒有找到人生的意義,所有行為都是在滿足一種動物性的快樂,這不是信仰者追求的快樂,也不是社會性的快樂。大家一定要注意,這不是真正的快樂。

  所以,我對朋友說,那個視頻你不要轉發了,它是罪惡的。他宣傳的那種欲望性的快樂,恰好能點燃很多人心裏的欲望,讓很多人都去追求欲望的滿足。這是很糟糕的。現在,網上老是流行類似的言論,讓你像動物那樣及時行樂,這是斷滅後的自我墮落。

  所謂的斷滅,就是認為自己沒有來生,人死如燈滅。他不知道,只要加上燈芯、加上燈油、點燃它,燈又可能亮起來的。人的生命也是這樣。在佛教信仰者眼中,生命是一個幻覺,死亡是一個幻覺,甚麼都是幻覺,所以生命的狀態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在當下你可以控制的生命之中,你做了甚麼,你有沒有提升自己的境界,讓自己在有限的生命中,實現了無限的價值?這個價值不需要是你自己的,你可以讓自己投入一個巨大的存在,成為那個存在的力量,盡自己的能力,去完成你能做的事情:是個螺絲釘就做好螺絲釘,是個引擎就做好引擎,是塊擋風玻璃就做好擋風玻璃,是個雨刷就好好刷去玻璃上的污漬。總之,你能做甚麼,就做好甚麼,讓自己盡量地強大起來。健康的人體是由無數個健康的細胞組成的,一件有意義的大事,也是由無數個有嚮往的你完成的。文化事業不是一個人能完成的,需要很多人的努力,需要將自我價值融入大我的價值,把文化事業的成功看成自己的成功,他們不需要突顯個人的東西。這需要有一種超越小我的境界,有一種勇於擔當、願意放下自己的發心。這種發心的動力,就是利眾精神,是一種貢獻社會的嚮往。

  真正的信仰者,不追求欲望带來的满足,他追求的是明白、智慧、自主,這是一種能照亮世界的快樂。它不是吸鴉片一樣的快樂,不是用一種情緒來填充你的生活,是點燃自己的生命,讓自己變成生命的主人,去創造一種超越肉體的東西,去成為一種精神的傳承者。

  真正圓滿的深解義趣,就是靜信,純粹追求這個東西,純粹信仰這種存在,沒有任何造作和偽裝。他的眼睛睜開了,他看到了太陽,再也不懷疑了。所以,信是很重要的。

  有了信,也要有發願,沒有發願也不叫修行。

  發願是甚麼?發願就是明白自己這輩子要做甚麼事情。很多人不知道自己這輩子是幹甚麼來的,他沒有使命感。我跟很多人的區別,就在於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要幹甚麼。大概在初中的時候,我就發願當作家修行、修行着當作家。那時候,我就開始修行和練筆、搜集資料。我從小就不是墻頭草,不是東風來了往西跑,西風來了往東倒。我知道自己該做甚麼,就會堅定不移地去做,照着我的方向去做。這個方向,就是我的願,所以做人要有大願。有了大願,人生就有了方向,不會像隻盲頭蒼蝇那樣東飛西撞了。

  一定要記住,智慧的意義就在於做事、指導行為。如果知道證不到,就不是智慧。智慧是一定要用於證道的——你說你有智慧,你能不能證道?不好說,所以,要在行為中修證。對一些人來說這個過程也許很難,但不代表他走不了這條路。走路的條件只有一個——不是智商,不是情商,而是正確地選擇和堅持。正確地選擇然後堅持,最終你就會開發自己本有的智慧。過去,有個和尚甚麼都記不住,後來他一直掃地,就證得了智慧。為甚麼?因為,無論你多笨,你都有真心,不會因為你智商太低,你就沒有真心,或是你的真心就比别人更少。真心是本自俱足、不增不滅的。

  「開知境虚智」,甚麼叫境虛智?明白世上一切顯現都是虚幻的,你看到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如夢如幻,很快就會消失,不用執著。這就是境虚智。

  「兼開無塵智」,世上的灰塵已經干擾不了你了。灰塵就是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帶來的干擾。看到美色,你也就那樣;看到美食,你也不為所動;聽到美聲,你也不生貪心……色聲香味觸法都誘惑不了你、干擾不了你,就叫無塵智。這個時候,你的心就像明鏡一樣,再也沒有任何灰塵了。

  『深解更超勝,亦名金剛智。』金剛智就是大手印,如如不動安如大山,像虚空一樣不可毁壞,像雪山一樣不可動摇。金剛智就是《金剛經》最根本、最精要的智慧。能做到這一點的人有多少?大家經常反思一下自己,看自己有沒有這種智慧?如果你有了這種智慧,就不會被污染。

  「斷惑並修真」,不再疑惑,不再困惑,也不再懷疑。知道甚麼是真心,知道甚麼是真理,而且嚮往真理,安住真心。

  「修功之歸趣」,這時,他修煉的所有目的,就是斷惑解脫。

  「大夢初醒時,知作繭自縛」,大夢初醒了,明白了,不再困惑了,知道自己就像蠶一樣,除了生命本身的留難——比如疾病、衰老和死亡——之外,過去所有的痛苦都是在作繭自縛。如果心裏沒有執著,人就不會痛苦。心印法師的肉體很痛苦,但她的靈魂不痛苦。因為她不執著肉體的痛苦,坦然地接受命運給她的一切,永遠沒有抱怨,永遠微笑着做自己該做的事情,淡然地等待那個非來不可的東西。她明白,不明白時的自己也罷,現在的很多人也罷,都像撲火的飛蛾,總是不顧一切地撲向欲望之火,自焚了,也還不自知。所以,她即使忍受着癌痛,也在做利眾的事情,她想把自己的感悟傳播出去,想把讓自己離苦得樂的真理傳播出去,她希望自己的活着能有真正的意義。她已經不期待長壽,也不期待自己能活得更好一點。在巨大的苦難中,她反而看到了真理。

  「而今大事明,更如喪考妣。」古代有一種說法,「大事未明,如喪考妣;大事已明,亦如喪考妣。」甚麼意思呢?就是說,還沒有開悟的時候,你沒有智慧,就像沒了父母一樣,無家可歸,東奔西跑,想要找到靈魂的歸宿,卻找不到;開悟之後,也像一個沒了父母的孩子,但這是因為他明白甚麼都要靠自己,一切都是自己的心造出來的。

  做到,才叫深解義趣;做不到,就不叫深解義趣。

  般若難耳聞,唯有佛可說,見佛太稀有,多劫亦難歷。

  如來無所說,而今熾然說,大悲歎稀有,諸法此經出。

  一般人很難聽到般若。現在的寺院雖多,但真正能講般若的人不多。在西方國家,很多地方的英文書很多,但漢語書很少。東方文化在西方國家是沒有話語權的。東方文化中,佛教佔的比例也很小。般若、大手印的比例更小,非常難聞。能說明白、講清楚的人更少。因為,見到般若,聽到般若,就等於見到佛,是多少劫都修不來的。所以,須菩提聽到般若時,才會感動得流淚。當然,他能成為佛陀的弟子,已經是非常大的福報了。而提婆達多雖然是佛陀的親人,卻與佛陀作對,沒有因為親近佛陀而解脫。

  在歷史的長河中,人類只有幾千年的文字記載,但地球已經有不知多少億年的歷史了。相對於整個地球來說,人類簡直就是大海中的水泡。而相對於人類的幾千年歷史,佛在世的時間只有短短八十年,也像是短短的一瞬。所以,能聽聞到般若,真的是很難得的事情。

  釋迦牟尼說了無數經典,《大般若經》只是其中的一部份。『熾然說』,《般若經》的智慧就像大火燃燒一樣,它可以燒盡所有執著、煩惱、痛苦。諸佛的一切經典,都是從《般若經》中出來的。

  見乃見地也,聞即聆聽意。觀照而大用,返聞聞自性。

  聞道雖恨晚,於法無所住。不可執文字,不可外馳驅。

  當攝耳會心,了解甚深義。明性本無生,得無生觀智,

  於無生滅時,諸法實相中,信受更通達,無礙不退轉。

  我們說見聞,見就是見地、世界觀。你有穩定的世界觀,再也不動摇了,這就是見地。就像你絕不會傷害自己的父母一樣,這是你生命中最根本的東西。信仰是高於親情的,人間的親情、情感只有升華了,再也沒有任何欲望和執著了,才叫信仰。如果沒有升華,就仍然是親情。為甚麼這麼說呢?因為有執著就可能會改變,有執著就可能會破碎。只有不動、不變、穩定了,才能成為他的世界觀。

  《無死的金剛心》中,莎爾娃蒂對瓊波浪覺的愛情,其實已經不單純是愛情了,它是一種貌似愛情的信仰。為甚麼?因為她再也不會動摇了。它變成了莎爾娃蒂活着的理由和力量。莎爾娃蒂到死都堅守着那份愛,她不可能不愛。所以,她的愛情已經變成了她的宗教,超越了愛情本身。不管瓊波浪覺回不回信,她都一直愛着瓊波浪覺,一直不變心。這就是信仰。

  為甚麼說《西夏的蒼狼》中的紫曉是貌似信仰的愛情?因為紫曉會變,紫曉和黑歌手之間還有諸多的可能性,她如果不升華,她不可能成為莎爾娃帯。只有升華了,不再是世間法層面的愛情了,超越了愛情本身,她才是莎爾娃蒂。否則,她對黑歌手的認可,就是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認可,而不是莎爾娃蒂那樣對一種精神的認可。因為,如果她愛的僅僅是一個男人,那麼她就有可能想要擁有這個男人,當這個男人被其他女人所擁有的時候,她的愛情就會動摇,就會出現一種跟愛情不太一樣的東西。世間法的愛情不是無私的。只有出世間法的愛情,莎爾娃蒂那樣的愛情,才是真正無私的愛情,她的目的就是愛情本身,她在堅守這份愛情的同時,實際上是在堅守着自己心中的一種東西。這種東西的存在本身就能讓她的心裏充滿激情,充滿了一種讓自己能夠活下去的力量。她寫信給瓊波浪覺,就像在寫日記跟自己傾訴一樣。她心裏只要有一個堅定的信念,覺得自己和瓊波浪覺是緊緊相連的,他們的生命中有着某種一切外相都割不斷的聯繫時,她的寫信本身,就能讓她感到滿足,她始終在一種崇高的堅守之中,對生活充滿了超越世俗的情感。這種情感本身,就可以讓她超越退位女神的身份,超越平庸的生活,超越尼泊爾女人的命運,超越一個平凡女子的渴望。她畢竟是一個希望自己能不凡的女人。她把堅守愛情本身,就當成了自己的夢想。所以,她才能至死不渝地守住對瓊波浪覺的愛,哪怕瓊波浪覺不給她一點回音。

  信仰只有升華到這個程度,才會怎麼砍都砍不斷。升華到這個程度的信仰,就叫「見」。

  「聞即聆聽意」,聞就是聽到,聆聽

  「觀照而大用」,觀照甚麼呢?觀照自己的內心,觀照自己的空性,觀照自己的自性,讓自性生起妙用。在真心狀態中行住坐臥,都是真心的妙用。雪漠安住真心之後,講《金剛經》就是真心的妙用,讀書也是真心的妙用,寫作也是真心的妙用,甚至就連批評一些孩子時,同樣是真心的妙用。如果沒有安住真心去做事的話,就是在做俗事。所以,一定要安住真心,在智慧的觀照下做事,讓智慧生起大用。

  『返聞聞自性』,聆聽內心真理的聲音,不要向外驅馳。

  「聞道雖恨晚」,聽到這個道理的時候,已經晚了。為甚麼恨晚?因為須菩提歲數大了。須菩提真正開悟的時候,已經是一個蒼蒼老者了。

  「於法無所住」,對法仍然不執著。

  「不可執文字,不可外馳驅。」不可執著於文字,也就是不可以把佛法當成學問來研究,不要去鑽研文字,要把文字當成方法,實踐它,通過實踐,用生命感受那個東西。「馳」就是奔馳,心像野馬一樣,也就是不專心。你坐在家裏,心卻在外面,想着很多雜事,這就是『外馳驅』;有些人做着大禮拜,但心裏還在想其他事情,這也是『外驅』;唸經修法的時候也是這樣,心也在外面,手機還在『嘟嘟嘟』地響。這樣都是不專心。

  平時,除了學生給我打電話之外,基本上沒有人給我打電話,因為我不給別人打電話。別人如果給我發短信、發微信,我一般也不回,別人自然就不打電話了。這就像一團光射到水面上,水面卻沒有任何反應,於是它就再也不射了。所以,我雖然開着手機,但沒有人給我打電話。你不應對那個東西,它自然不會來找你。

  「當攝耳會心,了解甚深義。」攝耳,就是把聲音收攝到心裏和自己的心合二為一。講經說法也是這樣,對待外面的聲音,也是這樣。把萬相收進自己的心裏,安住,並融入真心,了解語言的真實含義。

  「明性本無生,得無生觀智」,明白真正的自性並沒有生生滅滅,生生滅滅是相,自性無生滅。香巴學派有無死瑜伽,明白自性無死,所以行者也無死。無死也無生,安住真心,超越生死之後就會得到無生觀智,明白一切無生無滅。在這種無生無滅中,安住於真心,安住於諸法實相中,做到信受。

  「信受更通達,無礙不退轉」,信受是甚麼意思?信受就是靜信,清淨地信。不要用雞零狗碎的念頭去揣測信仰,不要用計較的心去算計信仰,不要用妄心覆蓋信仰,永遠乾乾淨靜地靜信。「受」,信而接受,全然接受才叫受。如果得不到受的話,就沒有信仰。如果你老是和人對抗,老是和一些東西對抗,老是巧言令色,老是辯解,老是有雞零狗碎的東西,老是算計,老是選擇性地接受,或是有私利地接受,就不是信仰。信仰是靜信之後的全然接受,中間慘雑了世間法的東西,就不叫信仰。電腦殺毒之後裝上程序,這個程序就是信仰。

  信受的同時還要奉行。奉是高於一切,把它高高地托起來,放在生命的最上空,供奉它;行是用信仰指導自己所有的行為,實踐信仰。

  信受奉行才是信仰。

  信仰永遠是高於一切的。

  如果你的心中有一種束西比信仰更高,那麼你就沒有信仰,你有的是手段,你是在謀取私利。大家也許看過電影《江姐》,江姐就有信仰,為啥?因為她為了夢想和使命,連生死都不怕,抛頭顱灑熱血,那就叫信仰。

  除了信受奉行,還要通達。

  甚麼叫通達?應對世間萬事萬物時,你都能隨順眾生,這就叫通達。

  不要老是心裏疙裏疙瘩的,無論在甚麼環境中,他都很好,永遠讓大家覺得舒服,這就是恒順眾生。破除我執才能恒順眾生,有執著就會對立,就會挑別,就會想要改變別人,這不是通達,也不是信仰。信仰改變的永遠都是自己,只想改變自己,才能做到無礙;無礙之後,就不會退轉。為啥?因為你沒有雑念了,哪有甚麼雜念?當然,有雑念也沒關係,有也這樣,沒有也這樣;來也這樣,不來也這樣;好也這樣,不好也這樣。心裏沒有任何分別,沒有二元對立,覺得一切都很好,圓融無礙。達到了這種程度,心自然就不退轉了。

  初住無生忍,亦有說八地。初住須分證,亦名正定聚,

  正定住義也,聚者類義也,領會之義趣,長養於心中,

  猶如養聖胎,存養勿令斷,經義與此心,久久成一片。

  無明漸減薄,菩提增長功。遣除我法執,滋養吾道心。

  「初住」就是登地菩薩。初住就是開悟。

  有人說無生忍叫初住。甚麼叫無生忍?你明白一切都無生無滅,心裏再也不覺得甚麼是辱了,就是無生忍。這時其實已經不是登地菩薩了,他已經到了不動地的程度,是八地菩薩了。八地菩薩才能做到無生忍。

  初住僅僅是明白,無生忍是既明白無生無滅,世界也真的無法動搖他了。從初地到無生忍還必須要分證。也就是說,要像升級那樣,先完成一年級的學業,然後完成二年級的學業,然後完成三年級的學業,然後是四年級……這叫正定住。用正確的定慧之力,讓你一步步上了台階,就叫修行。正定就是住的意思。心安住,專注於智慧,就叫正定。專注於邪事,叫邪定。比如你念念不忘別人如何虧欠了你,如何傷害了你,想起來總是很生氣,就叫邪定。人的痛苦和墮落,就是因為邪定。如果你不陷入邪定之中,讓不開心的事情自然消失,人是沒有那麼多煩惱的。因為,世界在不斷地過去。我們生氣的、不開心的,大多是一些早就過去了的事情。不明白它早就過去了,心裏還想分個你是我非,就有了諸多負面的情緒。負面的情緒不可能讓人成長,因為它是向下的,是消極的。它只會讓人遠離本真的自己,在善的角落裏滋生出惡來。人之所以因愛生恨,也不是因為那個人多麼可恨,而是因為愛滋生了欲望,欲望得不到滿足,就會產生恨。有人說,愛得越深就恨得越深,說的就是欲望之愛。愛之越深,欲望越是強烈,越是容易失落,失落到一定的程度,就變成了恨。假如愛裏沒有欲望,就不會生出恨來。小美人魚就不恨王子。哪怕她內心有一點委屈,那委屈也被巨大的愛所淹沒了,她寧可犧牲自己,也不願傷害她愛的人,這才是愛。有欲望的愛,其實不是愛,而是貌似愛的欲望,是一種情欲。情欲不是正面的東西,它能滋生出好的行為,也會滋生出大量的惡。情欲是輪迥的種子。所以,你如果真心地想要得到幸福,就不要執著在邪事上面,多嚮往正能量,多嚮往那些正面的、向上的、積極的、利眾的東西。讓自己生命的時空慢慢被這樣的念頭、念想所佔據,人就能向上了。有人說,他只願意跟幸福的回憶生活在一起,這才是聰明人。不管你多麼精明,你老是跟算計生活在一起,老是看到別人的陰暗面,折磨的只能是自己。而且你老是想這些東西,自己就會變得邪惡,開始堕落,慢慢地跟你不喜歡的人一樣。佛家說『不見人過』,這是一種了不起的智慧。看多了別人的過錯,自己內心的黑暗也會增長。所謂的『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就是這個道理,你跟甚麼樣的東西、甚麼樣的人在一起待久了,就會慢慢地受到他的影響,這種影響是你察覺不到的。為甚麼?因為,人類的心其實是一樣的,貪嗔痴的程度不一樣,但大多都有,你看到甚麼,甚麼就會激起你內心相同的東西,所以佛家才說,懂得才會慈悲。嘗過貪嗔痴之苦的人,才會知道貪嗔痴害人害己,才會後悔自己為別人的貪嗔痴提供了助緣,給別人帶來了巨大的痛苦。

  在完成自己之前,永遠不要輕率地喜歡或不喜歡,給自己一點餘地和空間,漫長的時間一旦過去,你的看法或許就會轉變,你對別人和自己的判斷都會改變,而你和別人也都變化了。所以,對任何事都不要有偏見,永遠理解,永遠包容,永遠讓自己的心像大海,能包容一切,讓自己的心像太陽,能溫暖一切,這樣,你的心才能常保健康。

  牢牢記住一點,人心其實是一樣的,永遠都要換位思考。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自己想得到甚麼,就先給別人。

  我每次的寫作都是在跟自己對話,但每次的作品都能擊中很多人的心靈,各種人都會在我的作品中找到自己的影子,都會受到某種觸動,產生某種感悟,這就是世界的奇妙。真正地明白這種奇妙,把虚幻的自我放下,享受理解的快樂,人生自然就是美好的。

  「聚者類義也」,類聚就叫義,也就是因義而聚,形成類。

  「領會之義趣,長養於心中,猶如養聖胎,存養勿令斷」,明白智慧之後,把它養到自己心裏,經常記着它,不要丢掉,始終用真理之燈照耀自己,不要丢了它,不要讓它滅掉。時時讓它照亮自己的行為,哪些做得對,哪些做得不對,哪裏有執著,哪裏不再執著,都要長養於心中,不要忘記,更不要中斷。這就像女子懷孕。女人剛懷上孩子,那孩子只有黄豆大,但随着她一天天保護着這個胚胎,用自己的健康為他提供營養,孩子就會慢慢長大。這就是十月懷胎。用智慧和定力滋養智慧,讓智慧漸漸穩固,跟十月懷胎是一樣的。所以,要接受自己的成長,給自己一點時間,多在成長上面花一點精力,多給自己的靈魂一點營養,讓自己的心靈越來越健康,拒絕亂七八糟的東西。如果你不小心打了一支消炎針,孩子可能就會腦癱;如果你吃了活血化瘀的藥,孩子可能就會死亡……吃了冰冷的藥、做了劇烈活動、接近了農藥,這些也都是孕婦的惡緣。所以,要拒絕悪緣,不要讓孩子在完成自己之前,就喪失了他的生命。這個孩子,就是你的智慧。你一天天給智慧提供營養,智慧就會成長;你不給智慧提供營養,智慧就會衰退;如果你斷掉,不修行,智慧就會死亡。如果你能拒絕各種惡緣,長養聖胎,那麼你生下的,就是圓滿的佛果。所以,每天都要堅持修行,幾天不修就斷掉了,智慧就死掉了,你就再也不想修了。

  「經義與此心,久久成一片」,只要堅持,時間一長,你得到的真理就和你的心打成一片了。這個過程中,你也可以讀好書,經常讀好書就等於「長養聖胎」。它和修行的本質是一樣的。你還要用你得到的智慧觀照行為,慢慢地,你的無明、愚昧、煩惱越來越少,智慧增盛,執著就沒有了。甚麼事你也都不在乎了。這時,一切都能滋養你的道心,也就是你真正的覺悟之心。

  而且,你哪怕只得到了一點營養,也要到生活中去驗證,讓自已真正地體會到書裏寫的那些東西。

  我舉個例子,無論你把地三鮮的做法背得多熟,你如果不去實踐,你就不會懂得如何做地三鮮,你做出來的成品總會跟你的想像有距離。這個距離是怎麼產生的?火候、時間、份量,甚至動作。這些都是緣。俱足了合適的溫度、日照、土壤、水份等各種條件果樹才能結出健康的果實,修行也是這樣。實際的操作是非常重要的,不操作,你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有可能碰上甚麼情況,自己該如何解決。這個解決,就是妙用。種子想要結果,妙用的過程是少不了的。不種地,你永遠都是學者,而不是農夫。只有在持之以恒的觀照中,你才能將心調整到如如不動的程度,你的無明、愚痴、煩惱才會越來越少,你的智慧才會增盛,你的執著才會消除,你才能放下很多過去非常在乎的東西,那麼,一切都會滋養你的道心,你就會越來越自在、逍遙,你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是在貢獻社會利益別人,而不是炫耀和賣弄,這才是真正的覺悟。

  真正的覺悟之心,就是道心。

  歷四十一位,斷得諸無明,諸相方能離,圓滿清淨心, 

  是名究竟覺,妙覺可成佛。如月牙漸圓,循序成大智。

  『歷四十一位,斷得諸無明』,破除一份無明,就證得一份智慧,就像月亮一樣,剛開始是月牙兒,慢慢地越來越大,越來越圓,最後就是滿月了。也就是說,經歷十地菩薩和四十一道位的修行之後,你就破相、不再著相了。為甚麼?因為你知道一切都是假象,都是因緣聚合。這會兒聚,過一會兒就散了;這會兒有,過一會兒就沒了。

  因緣合而聚,因緣散而滅,一切都不能執著。明白這個道理之後,他會珍惜所有的緣,但他知道一切都終究會過去,他不會執著。他會慢慢地遠離諸相,圓滿自己的清淨心。這時,就叫究竟覺,也叫妙覺,覺中有妙,妙中有覺,妙是萬有,覺是一空。明白空性,在空性中生出萬有來度眾,但萬有依然不離空性,所以說妙覺。妙覺菩薩,便是成佛。

  你慢慢把這些道理記在心裏,指導行為,就叫修行。

  實相是佛教裏最精髓的東西。明白實相,你也就明白了佛教;不明白實相,你就不明白佛教。見到實相,你就能解脫;見不到實相,你就解脫不了。所以,佛陀花了很大的力氣,專門講實相。

  那麼實相是甚麼?實相就是世界的本來面目,也是我們自己的本來面目。你可以把它看成一種真實的狀態。真實,故而稱為實相。相就是狀態。

  甚麼叫見到實相?你修啊修,修到有一天,突然明白了自己的本來面目,就叫見到實相。那麼為啥說見到實相就能解脫呢?因為,見到實相的時候,你沒有執著,你一旦沒有執著,就會和法界中解脫的力量達成相應,就像一滴水進入大海一樣。這就是解脫。所以,證得實相,是所有修行人的目的和意義。

  你不要把往生當成目的。往生是到阿彌陀佛那兒,在他的指導下見到實相,證得解脫。它只是一個中轉站。你活着時見到實相,明心見性,就能直接解脫;如果你這輩子實在見不到實相,你也可以退而求其次,往生到阿彌陀佛那兒,在阿彌陀佛的指導下解脫。這樣也行。但你不要把見到實相想得太難,它其實很簡單,就像釋迦牟尼佛所說的,信心清淨,即見實相。

  經過四十一個道位,破除一份無明,證得一份智慧,像月亮一樣,一天一天,變得越來越圓滿,越來越大,最後就滿月了。當然,過了陰和晴的臨界點,月亮就會變化,它不但會從彎彎的月牙兒變成玉盤,也會從玉盤重新變成彎彎的月牙,甚至是一條細細的線。但智慧不會,智慧一旦圓滿,它就不會退轉了。因為你消解了一切愚痴,再也不會不明白了。所以,智慧是不生不滅的,你證到了智慧,就超越了世間法的層面,進入了出世間法,我在世間法的領域裏,就再也找不出一種能形容它、讓你明白的東西了。所以我只能寫出指月的手指,我永遠都寫不出你心中的明月。

  你只有自己去修行,一天一天踏踏實實地走路,讓自己的分別心像休眠火山那樣爆發,把自己燒成灰爐,然後灰爐裏再生出虛無縹緲的煙,飄到夜空之中,幻化出美麗的月亮。因為你終於明白了,甚麼是虚空所以,你必須認識習氣,才可能消解習氣;你必須認識分別心,才可能消解分别心。你此刻所承受的一切痛苦,都是未來你解脫的原因。只是,你要踏踏實實地走路,去品味每一點每一滴,不要拒絕它,不要把自己關在小小的房間裏,像一個勇士那樣,走進靈魂的角鬥場,面對那個強大的怪物——你的分別心。然後用真理的長矛刺中他,當他嗷嗷嗷地倒在你面前,化為清泉,滋養你心靈的大地時,角鬥場就不再是角鬥場了,它會變成伊旬園。你會體驗到那美妙的。在此之前,你就經歷一切,讓自己實踐真理,真真實實地破相吧。

  你要知道,假象雖然美好,但它是變化的,不明白那變化的愚蠢和抗拒,便是你痛苦的原因。遠離那種愚痴,讓心靈進入那個變化之地。讓心靈靜靜地凝視那點點滴滴的變化,就像沐浴在從天而降的瀑布之下。到了那個時候,水流打碎一切,因為你圓滿了十地菩薩和四十一道位的修行,你智慧的寶劍成了繞指柔,你有了百分之百的自主權。

  你破相了,不再著相了。你嚮往那境界嗎?

  你感受着眼前的一切,但明明白白地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你的心在真實地喜怒哀樂着,但你也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你不用期待那「過去」,因為該過去的終究會過去。明白嗎?不要執著那不斷變幻的因緣。因為,緣聚自然會生,緣散自然會滅,你的在乎,只是給自己徒添障礙。當然,你的在乎,無數人的在乎,也構成了紅塵。我小說中那麼多的故事,就是因為人類的在乎才存在的。煩惱是菩提啊,你又何必那麼認真,你當個演員,自己演戲自己看,不好嗎?

  試試看吧,讓自己的心自由自由的心,便不執著眼前的一切了,它自己就是圆满的,不再需要外界的任何東西。內容不再重要,因為內容只是葉子,風一吹,就飄走了,落在時光的車輪下,很快就變成了塵土,很快就消失了。你會非常悵然,因為眼前的一切都代表了你的生命,但眼前的一切都在消失着。你總想珍惜。你不去執著所有的緣,你在如夢如幻的感覺之中,遠離了諸多的假象,你只求圓滿自己的清淨心。你只享受心中那輪明月給你的清涼和溫馨。

  那點清涼和溫馨,佛家稱之為究竟覺,也叫妙覺。當然,它不是一種覺受。它是一種智慧,是讓你感到清涼和溫馨的智慧本體。你有了妙覺,便會成就妙覺菩薩,成就佛果。那時,你妙中有覺,覺中有妙,你便明白了甚麼是『妙即萬有』,甚麼是「覺是一空」在那種狀態中,你所做的事情,就是在度眾,因為你總是忘記了自己。但你明明白白地知道,你無論做過甚麼,都會像耳邊的清風一樣,留不下任何痕跡。

  在空性中生起萬有來度眾,但萬有不離空性。

  這就是妙覺。

  慢慢把聽到的真理記在心中,指導行為,就叫修行。

  妙覺就是實相,實相是佛家最精髓的東西,明白實相你就明白了佛家,不明實相你就是佛學家,你不明白甚麼是真正的佛家。因為你不明白佛家追求的解脫,到底是個甚麼樣的東西。你能見到那實相,你就能解脫,見不到實相,你無論多麼博學,都解脫不了。狂慧者是真正的可憐蟲。

  所以,《金剛經》強調實相,強調信心清淨,心靜則實相生。

  那麼,實相是甚麼?實相就是世界的本來面目,也是我們自己的本來面目,它是一種真實的狀態,故稱之為實相。「相」就是狀態。世界真實的狀態就叫實相。

  修行時,你如果見到了自己的本來面目,你就見到了實相。

  不要怪我嘮叨,釋迦牟尼佛也是這樣嘮叨的,他這麼一嘮叨,就嘮叨出五百羅漢了,你能不能也體會到這份嘮叨背後的苦心?你是否嚮往那五百羅漢的境界?

  當然,你嚮往的可能不是五百羅漢,因為你的野心很大,你嚮往的是釋迦牟尼佛呢。你嚮往他那拈花一笑,你嚮往他酸痛的背你嚮往他的滄桑和淡然,你嚮往那點亮了世界的智慧之火。你想做一個高舉火炬的人。對嗎?

  看,我能讀懂你的心呢。

  那麼,你能讀懂我嗎?

  如果你讀懂了我,你就進入了我心靈的大海。

  你就變成一條小魚吧,不,是一個水滴,你既是我,你也是你自己。你不再執著甚麼你我了。你和法界中解脱的力量達成了相應,你知道了甚麼叫解脫。

  你嚮往那境界嗎?

  知道嗎?證得實相,是所有修行人的目的和意義。

  往生不是目的,不要把往生當成你的目的。你可以接受它的存在,接受它是有些人的追求,當你要清清楚楚地知道,前面還有更遠的路,你還可以繼續往下走。

  你不要滿足於來到阿彌陀佛的脚下,你不要满足於柱着拐杖的自己。你要知道,他能指導你見到實相、讓你在那兒解脫,但你在這兒也可以做到這一點。你的心裏也有那個東西。你可以拄著着拐杖,爬到山頂,在見到山頂的第一縷晨曦時,你就扔掉那拐杖,你縱身一跳,看,你融入了朝霞,你和山河大川的壯美融為一體了。

  如何做到這一點呢?難,也容易。釋迦牟尼說了,只要信心清淨,你便會見到實相。那麼,做個心靈的清潔工吧,不要吝嗇你的掃帚,不要怕手掌磨出了鮮血和老繭。因為,這就是生活的美好和幸福。

  你終究會懂的,只要你自己去走那條路,只要你讓靈魂自由地跳舞。

  有個朋友問我,他一直得不到一種力量,總是修不進去,怎麼辦?我說,先看我的書吧,那都是光明的杯子,都滲透了你需要的力量。但是他依然很苦惱,因為他懂得很多道理,就是沒有信心。換句話說,他知道你說得對,但他對你就是生不起大信心。我告訴他,我叫你讀書,就是為了讓你生起信心,如果你生不起信心的話,你是見不到實相的。

  甚麼叫大信心?就是把你的心全然打開,接納你認為很偉大的那種存在,這才叫信心。如果你把心包住,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別人不如你,這就不是信心。信心是完全開放、包容一切——最重要的是包容你信仰的那種精神、那種真理,包容你的上師。有了這個,才叫信心;沒有這個就不叫信心。如果你不但生起了這種信心,而且任何東西都干擾不了你時,就叫清淨。信心不清淨,你是見不到實相的。如果你沒有信心的話,就更不可能見到實相。

  藏傳佛教認為,行者生命中的太陽,就是他的根本上師,也就是讓他開悟、明白心性的那個人。當你明白心性的時候,你自性的光明就出現了,你就見到了真心。這時,你就像一蓋電燈進入供電系統一樣,啪地一聲,燈就亮了。雖然你還不是太陽,你心中的光明還很小,但它足以照亮你心靈的黑夜,照亮你心中那間黑屋子,對你的個體生命來說,這就夠了。如果你還想照亮別人,像釋迦牟尼佛那樣普度眾生,你就要讓自己心中的光明越來越大,直到有一天,你自己也變成太陽。如果你實在做不到的話,你就保護好你的心燈,也可以。這盞燈,就是你的真心,也屬於實相。

  關於這個道理,我在「雪漠心學大系」中講得很清楚,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去看一下。一遍一遍地看,先把道理弄明白再說。

  有人說,道理我已經明白了。我告訴他,是的,你明白了,但你明白的不是解脫的道理,不是智慧,而是佛家的知識。我所說的明白,是讓書中的東西變成你自己的智慧,這才是真正的明白。道理上開悟了,僅僅是理悟,這還不夠,你還要明白:真正的解脫是怎麼回事?怎麼才能解脫?佛家為甚麼能讓人解脫?想要解脫,要怎麼做?有哪幾個步驟?你必須俱足哪些資糧才能解脫?解脫後如何妙用智慧?弄清楚這些問題,才叫真的明白,弄不清楚的明白是沒有用的。

  當然,釋迦牟尼佛講得很明白,你要是看懂了《大般若經》,或是看懂了《金剛經》和《心經》,你就會明白,但你看不懂。為甚麼看不懂?因為,釋迦牟尼佛是對當時的那些人講的,現在已經是兩千多年後的事情了,世界已經變化了,人心和語言都變化了,整個磁場都發生了變化。其中的精髓便隱在了文字背後,文字變成「手指」了,你看得見文字,看得見手指,但你看不清月亮。你需要的是適合我們相遇的這個場合的東西,也就是這個時代、這種語言背景的解讀。「雪漠心學大系」中的解讀,就屬於這個類型。所以,你可以看一下,或許能從中明白一些東西。

  明白了嗎?

  信心是甚麼?信心就是把自己全然地打開,接納你認為很偉大的那種存在。這才叫信心。如果你把心包住,覺得自己很了不起,或者別人不如你;或是你覺得自己很特殊,別人不懂你的時候,就不是信心。

  信心是包容一切,信心是接受一切,信心是完全地開放。

  最重要的,是你要包容你信仰的精神,包容你信仰的真理,包容你的上師。有了這種包容,才叫信心。沒有的話,你還沒踏進信仰之門呢!你還是一個好龍的葉公。

  一旦你成功地打碎了你心中的壁壘,完完全全地打開了你的心門,允許你的心靈盡情地跳舞了,那麼整個世界就干擾不了你。因為,你沒了能被干擾的「自己」。你就是世界。你就是虚空。明白了嗎?清淨的心,就是虚空.

  所以,信心清淨,則生實相;信心不清淨,你是見不到實相的;沒有信心,你更不可能見到實相.

  那朋友還是不放心,他又問我,要是我實在生不起信心,該怎麼辦呢?我已經走了好長的路,已經尋見了好久,我一直在找,一直在找,我都快要絕望了。這黑暗中,何處才有光明的火堆呢?此生,我能找到那火堆,真正地感受到火焰的溫暖嗎?這尋見,為何這麼難呢?

  我說,尋見確實很難。尋見像甚麼?就像是他剛才所說的,在黑暗中摸索。怎麼能不難呢?非常難。因為,他沒有任何辦法擊碎黑夜,黑夜像空氣一樣包裹着他。他走到哪裹,黑夜就跟到哪裹。黑暗是他擺脫不了的影子。他用高射炮掃不走它,他用掃帚掃不走它,他唸咒子,咒子也像潑向黑夜的一瓢水,終究甚麼也沒有改變。黑暗是籠罩在他心頭的那團東西,他沒法讓它消失。

  所以,尋見真的很難。

  但我停頓了一下,又說,尋見其實也很簡單。為甚麼簡單呢?因為太陽一旦出來,黑夜就沒有了。太陽是甚麼?太陽是你生命中的實相,是你見到的光明關於光明,有很多種說法:一叫實相,二叫光明,三叫空性解四叫真如,五叫……他看着我,竟有點痴了,於是我就笑了。不說也罷,反正名稱太多了,指代的月亮卻只有一個。你看到那月亮便好了,不用看清所有的手指。月亮是甚麼呢?月亮是空性,也就是空性智慧。只要你信心清淨,你就能看到月亮了,智慧的太陽也會在你的心中升起,這時,你人生中所有的黑夜都會完全消失。

  你要記住,我希望你明白的,不是知識,而是真正能了脫生死的東西,它對生死有着重要的影響和意義。有了這個東西,你的修行才起真正的作用。修行所有的目的,就是讓你的生命發生改變,你的貪嗔痴慢妒一天比一天少,你的疑心一天比一天少,你一天比一天更確信真理,你的夢想一天比一天牢固,你的心一天比一天大,你一天比一天更相信自己能變得偉大,你一天比一天更確信真理,你能看破人生的虚幻,看破生命的虚幻,你能放下對死亡的恐懼和對生命的執著。你追求的,不再是留下你的足跡了,而是明白,是覺悟,是行走本身,你知道,一旦生命消逝,足跡跟你就沒了關係,它只是真理的其中一個符號。你生命的價值、你拼搏的價值,並不在於達到一個甚麼樣的高度,而是告訴這個世界,真理如何才能改變你這樣的生命。你的使命,就是演好你自己的故事。當然,你演的是升華的故事、解脫的故事、實現夢想的故事,不是一個堕落的故事,不是一個反面教材,這需要你的選擇。

  人不一定有選擇的智慧,當內心的聲音不斷地呐喊時,生命中就會出現許多說不清的東西,它們就像一顆又一顆棋子,沒有智慧的你,永遠不會知道,你走的這一步將會把你帶到哪裏。就像《野狐嶺》中的馬在波並不知道,他建議讓駱駝們穿上皮套,會引發那麼多的故事。我們永遠都不知道,自己哭着來到世間,爬行了第一步,接下來會發生甚麼樣的故事。你能夠知道的是,每一步都是你走出來的,你選擇向左,路線便向左發展,你選擇向右,路線便移向右邊。智慧的意義,就是告訴你該如何取捨,你能從緣起看到結果的諸多種可能性。所以,菩薩畏因,凡夫畏果,凡夫不是不畏因啊,而是他看不懂因後面的故事,看不到自己的這一步,會讓他陷入怎樣的局面,看不懂自己在創造一個怎樣的緣起。人的一生,是一盤難以捉摸的棋,唯一的勝算,就是成佛的那粒種子從無始以來,就種在了每個人的心裏。

  實相何能生,信心清淨故。更說信成就,會當有三種:

  一者曰直心,正念真如法;二者曰深心,集一切善行;

  三者大悲心,以拔眾生苦。三心生起時,可超凡入聖。

  下面,我講一講成就。

  信心的成就叫信成就,也是第一種成就。信成就一般有三種:第一種叫直心。直心成就便是我們所說的『直心是道場』。不要有雞零狗碎,不要有歪門邪道,不要有算計,不要有計較,不要有揣測,不要有「我以為」,把自己所有的執著都破除,這時的心,就是本初真心,就是直心,直心就是真心。有了直心的同時,你就見性了。不要在這之外再去找其他的成就。

  在佛家中,直心就是正念。

  「都攝六根,靜念相繼」,講的都是正念。靜念和正念都是直心,它不是一般的念。靜念本身就是實相。所以,真正的實相,在明心見性後才會出現。沒有明心見性,見到的就不是實相。

  驅散黑夜,就是「直心是道場」。歷代大德講經說法,說的都是這個道理。「正念真如法」,說的也是直心。

  不要有雑念,不要有妄念,不要有邪念,讓心乾乾淨淨、樸樸素素的,就是平常心,就是正念。

  第二種成就叫深心成就。那麼,甚麼叫深心?一切善行善心,都叫深心。

  有個故事大家可能聽過。有一隻小羊被狼盯住了,狼想要咬死他。牛看到了,馬上遠遠地逃了;驢看到了,也遠遠地逃了;豬看到了,同樣遠遠地逃開了;只有狗看到的時候,不顧一切地撲了上去,在狼的脖子上咬了一口。狼受傷而逃,小羊得救了。危险解除之後,牛來了,說:『你昨不向我求救?如果你向我求救,我一牛角就可以把狼頂翻。』驢也來了,驢說:「向我求救也成哩,我一蹄子就可以把狼踢死。」猪也哼哼唧哪地來了,他看到大家都表態了就說話了,他說:「我要是知道,一嘴就能把狼拱得老遠!」只有狗不說話,他看小羊得救了,就遠遠地走開了。牛、驢、豬看着狗的背影,七嘴八舌地討論起狗來,他們都說,狗肯定不是好東西,因為他是個吃屎貨。狗確實喜歡吃屎,他還有很多很多的毛病,但是在生命的關鍵時刻,用行為來捍衛小羊、救小羊一命的,正是有着很多毛病的狗,而不是牛們。很多人就是這樣,他們總是在誹謗些人,但是在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你找不到他們,你找到的是那隻被人誹謗的狗,是那隻有毛病的狗,而且那隻狗很可能仍然喜歡吃屎。

  所以,深心就是用善心、用行為來證明自己信心的人。

  前幾年有一次召開香巴文化論壇,報名的人很多,其中有很多跟了我好幾年的學生,但我沒有給他們發邀請函。為甚麼?因為,這麼多年裏,我沒有看到他們的行為,我沒有時間見這些人。我需要見的,是那些雖然有毛病、但仍然在努力做事、努力用行為實踐真理的人,是那些會用點點滴滴的行為做事、利益眾生的人。他們可能有毛病,但他們是真正的信仰者。沒有行為,就沒有深心。

  第三種成就,大悲心。大悲心以拔眾生苦。甚麼叫大悲心呢?不但關注別人、幫助別人,而且確實像太陽那樣,總想照亮這個世界。這就是有大悲心的人。他不關注別的,他只關注行為對世界對眾生的意義,不關注行為對個體的意義,也不關注行為對自己的意義。

  比如,我為甚麼給心印法師建塔?因為,有了這塔,這個地方就有了故事。人們見到塔時,就會想起她,就會想起曾經有一個女子淡然地面對過病魔,用一種智慧和大愛的力量,讓自己在生命最大的苦難之中升華了。這是一個生命的奇跡,也是一種尊嚴。心印法師演繹了這種精神,很多病人一想起心印法師,就會相信世界上還有另一種活法,相信自己的命運還有另一種可能,他們會看到超越生死的一種精神和智慧。

  俱足大悲心的人,看到的永遠不是自己,而是别人,他看不到眾生的缺陷,他永遠希望眾生能夠離苦得樂,他知道,這才是眾生真正的利益。紅塵太苦,苦在愚痴,多少人沉瀹在蒙昧的海洋裹虚耗了生命,而不自知,多少人因貪嗔痴而骨肉相殘、因愛成恨,曾經親近的人變成了仇人。

  佈施愛,必然能收獲愛。這也是宇宙法則。

  當然,生活中有各種各樣的人,有些人很高尚、俱足了大悲心,有些人雖有大悲心,但也有很多毛病,還有一些人,他們沒有大悲心,僅僅是用佛家的名號和標簽來尋求援助。但不管哪種人,信仰都不會放棄他,都會接納他的。

  佛家包容一切,釋迦牟尼住世時,就接納各種眾生。他允許眾生追求福報功德,允許眾生有求,允許眾生有功利心,允許眾生有毛病,允許眾生犯錯。所以,我們不要排斥身邊那些不完美的人,哪怕他貪婪也罷,嗔恨也罷,愚痴也罷,我們都要容得下他。因為,他也在受苦,他在受貪婪之苦、嗔恨之苦、愚痴之苦。

  因為有了諸多毛病,眾生才會沉論苦海。諸佛菩薩既然發願要幫助眾生,就會允許他們貪婪、嗔恨、愚痴,只要他追求解脫,追求改過,諸佛菩薩就能容納他們。哪怕他最初罵佛陀是個大騙子,第二天又求佛陀保佑他,佛陀也仍然會保佑他的。佛陀不求自己的尊嚴,不求自己的任何東西,只希望眾生能離苦得樂。他甚至允許眾生因為嗔恨他而出走,也允許眾生出走之後回來。哪怕你受了戒,佛陀也允許你捨戒七次。比如一些和尚受戒之後破了戒,佛陀仍然允許他懺悔,重新受戒,重新做和尚。

  所以,釋迦牟尼非常包容,他允許所有的眾生不圓滿。他不追求别人的完美,只追求自己的完美。

  我們不要過於挑剔眼前的世界,不要過於挑剔身邊的人。當我們用大悲心來觀照他們時,就會理解他們心裏的苦,要毫不利己專門利人,要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做到這兩點,生起了「三心」的時候,就可以超凡入聖。這時,你的心就清淨了。

  我總結一下三心,一是沒有雑念的樸素的直心;二是用行為來證明自己的信心;三是包容一切的寬容心。當你俱足了這三心時,就叫有了清淨心。

  為甚麼生起三心才能見到實相呢?因為,第一,心中有雞零狗碎時,你放不下,有執著。有執著就見不到真心,破除了所有執著的當下,你才能見到真心。這就像鳥雲密佈的時候,你見不到太陽一樣。大風吹來,鳥雲散開,太陽才會出現。第二,如果你誇誇其談、毫無行為,那麼你就根本沒有進入信仰。信仰是用行為來證明自己的智慧。沒有行為,你嘴上說得很好,滔滔不絕,但心永遠只有瓶蓋子那麼大。心量不大時,你就只有隔関心和嗔恨心,也見不到真心。第三,沒有悲心和包容心,只能看到别人的毛病,看不到別人的優點,心不可能清淨,也見不到真心。

  在聖者眼裏,眾生的財富加起來是一個相對固定的數字。你此刻貪了,過上一段時間,還是別人的。清朝的大貪官和珅貪了相當於清政府二十年税收的財富,他一死,那些財富還是姓清了。執著財富的人,最終都會失去財富。

  當你沒有算計、沒有雞零狗碎、能用寬容心對待一切時,你的心慢慢就清淨了。心清淨,真心就會生起。這時,如果有很好的根本上師,你和他一下就相應了。這相當於燈泡子裝在供電系統裏一按開關,燈就亮了,黑暗自然就沒了。

  修行所有的秘密,就在於相應。

  相應分為兩種:一是和諸佛菩薩相應;二是跟成就上師相應。只要你信心俱足,心裏乾淨,像個孩子撲向母親那樣撲向信仰,你的心就會和信仰達成一體,只要假以時日,你也會成為信仰本身。

  知識是牛肉、羊肉、雞肉,放在廚房裏時,它跟你的生命沒有任何關係。你只有煮熟了它們,把它們吃下去,它們才能化為你的精氣神,才能生起妙用。

  迥脫根塵時,性光明耀日。如日現東方,轉凡入聖矣。

  你的雑念、妄念、是非、計較都是塵根。如果你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眼耳鼻舌身意都干擾不了你時,就迴脫根塵了。這時,你就不會被六根所感知到的東西所污染、所動摇了,你才有自己的價值體系,才有自己的世界。這時,你不會考慮別人是不是算計你,别人是不是有毛病,你心裹沒有這些。你的心永遠安住在當下,你永遠在享受當下,你沒有計較,也沒有衡量,沒有諸多小我的東西,也沒有諸多人為的概念。你知道一切都會變化,知道眾生俱足了貪嗔痴,但你能理解,也知道,你看到的一切都是自心的化現,它代表了你心靈的境界。所以,我常說,雪漠是你的鏡子。實際上,每個人都是你的鏡子,你永遠可以在別人的身上發現你自己。當你眼中的世界越來越美時,你的心也就越來越純淨了;當你眼中的世界越來越充滿愛時,你的心靈也就越來越柔軟了。一切的外境,都在不斷地變化,你觀照外境的目的,除了享受當下之外,就是觀照你的心,修煉你的智慧,修煉你的悲心,讓自己少一點污垢,多一點善美。

  所以,不要怪別人,你看到了不清淨,說明你自己的心有毛病。這時,你不要管對方是不是真的不清淨,你可以幫助他,但不能強迫他。所有的強迫都是攀緣,攀緣會事與願違。當你到了一定境界,你眼中的世界就是佛土了。

  當你的智慧到了一定的程度,你的待人處事自然會讓人折服;當你的德行到了一定的程度,你自然會感動你身邊的人。當你用愛心的太陽去照耀世界時,哪怕是石頭,也會感覺到溫暖的。溫室效應産生時,就連極地的冰川都會融化,人心也是這樣。所以,我不去控制世界,我只做好我自己,當他感受到我靈魂的温度,心中的壁壘終於融化的時候,心自然就會改變。要明白,五陰熾盛是大痛苦,人一旦感受到破執智慧的溫暖,是不會捨棄這份溫馨,再去追求欲望的。

  所以,別人改變與否,其實不是你的事,你的做事,只是在圓滿你自己,你只是在體驗人生,歷練生命,歷練自己的心,看自己在世間萬相面前,能不能既如如不動,又俱足了大愛的溫度。

  一次,我看到有人在網上罵我,我非常開心。因為他的詛咒太有想像力了,這對作家來說,是最好的生活素材。所以,若是有人罵我,我都會把它複製下來,當成我的創作的營養。任何事情其實都是這樣。你只要有一顆明白的心,沒有分別地接納眼前的一切,就不會生起煩惱。哪怕有一點情緒,也沒關係,因為天上的鳥雲始終會散去的,慢慢地就會消除了分別心,那時,很多東西,你也就不像過去那樣計較了。

  世界就是這樣,當你把一種東西當成別人的供養時,他就是在供養你;當你把一種東西當成別人的詛咒時,他就是在詛咒你。

  我在《白虎關》裏寫過一個北柱,他跟猛子聊天時,猛子說他不該拿別人的錢,別人給他錢,是在辱臊他。北柱卻說,我要是不知道,他辱臊還不是白辱臊?北柱說的這話,其實也在理。我們感受到的很多侮辱,其實是自己在侮辱自己。不管對方想侮辱你也罷,不想侮辱你也罷,都跟你的心沒關係,真正有關係的,是你能不能放下,永遠用正面的態度去面對人生,永遠享受眼前的一切,不在乎很快就會消失的一切。

  「迥脫根塵時,性光明耀日。」有人罵你時,你心裏依然很清淨,這就叫『迥脫』成功。這時,智慧光明已經遍照你的生命了,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舌頭嘗到的整個世界都不能干擾你。注意,一旦你不會被干擾,你就見性了。因為鳥雲散去了,太陽出來了。不要在這之外再去找甚麼智慧,它本身就是智慧。你只要守住這個自性的太陽,讓它時時朗照你的人生。

  你見過日出的景象嗎?我在巴丹吉林時,看過很美很美的日出,漆黑中的沙漠一下就亮了,沙山顯出一種油畫般的質感。為啥?因為太陽出來了,黑暗自然就消失了。如果你也像這片大沙漠,沐浴在黎明的智慧晨光中,你就超凡入聖了。那時,你想黑暗,也黑暗不起來。為啥?因為太陽當頭照着,你怎麼能看不清眼前的萬物呢?

  實為真實義,明其虚妄也。住相偏於有,非相易成空。

  實相非空無,寂亦不枯寂。即相而離相,一切實非實。

  非實非不實,是諸法實相。萬法原為心,一真法界矣。

  萬相雖森羅,真如則是一。性本融空有,無執方圓融。

  智慧的太陽升起時,你就感知到實相了。甚麼實相?真實的世界。因為你知道眼前的世界是虚幻的,你看到了世界的本來面目,再也不執著那些幻相了。

  我們中午吃了餃子,很好吃,但三個小時之後,你還記得餃子的味道嗎?也許記得,也許忘了,但不管你記得還是忘了,那都是夢一樣的景象,是一點點記憶畫面。風吹過,聲音已經消失了;小孩哭了,哭聲也不見了;有一隻小狗吠了很久,當下也聽不到它的聲音了……幾天以後,今天的很多細節你都會忘了——都市太喧囂,它不費吹灰之力,就能佔據人的心靈,人群的熱鬧和撲面而來的聲浪,已經把一切給淹沒了。世界就是這樣,不斷在消失,不斷在變化,一切都只是記憶,你抓不住。就連記憶你都留不住,因為,硫酸一樣的時間正在吞沒它。

  當然,我隨喜每一個追求靈魂、熱愛真理的生命,也隨喜每一個眾生享受他自己的生命。哪怕他的故事對我來說,既遙遠,又虚幻,在嘩嘩嘩地逝去。甚麼樣的生活,甚麼樣的世界,都在嘩嘩嘩地過去,記憶也在過去,一切都在過去。只有因緣知道下一刻會發生甚麼。只有因果能主宰下一刻將發生的事情。但很多人不知道。所以我老說,生命是個幻相。

  人們那麼愛護自己的肉體,但肉體很快就會消失。你不管怎麼愛護它,它都一定會離開你。功德大一點的人,被供奉進塔裏,變成一個符號;沒有建立功德的人,肉體一旦消失,一切就跟他沒關係了,就連他的那堆骨頭,跟他也沒了關係。如果他下輩子還是人,偶然經過上輩子的墳墓,他會知道那裏面埋的是他自己嗎?當他看到墓碑上寫的那些東西——他的出生年月日、他的名字,還有墓誌銘,他知道它們說的是上輩子的他嗎?他不知道。很多人都不知道。人的消失,就像水泡破滅了一樣,有時連「啪」的一聲都聽不到。

  我們執著、計較的一切,本質上都是這樣,都是一點點記憶。到了最後,記憶也沒有了,甚麼都不屬於你了,甚麼都像水泡那樣破滅了。哪怕現在,我們還活着,我們也在飛快地老去,我們經歷的世界也在飛快地消失,刹那刹那地找不到了。明白這個道理時,你還會在乎別人怎麼看你嗎?你還會在乎別人對你的詛咒嗎?別人的看法在飛快地消失,別人對你的詛咒也在飛快地消失,一切都在飛快地消失,世界上沒有不消失的東西。

  當你明白這個道理時,你就在理上明白了空性;當你真的不再執著時,你就見到了空性,證得了空性,這是一種真正的生命體驗,是真正的無執境界。但見到它之前,你必須理上明白空性,如果連道理都不明白的話,你是不可能見性的。因為,你得到的只是一種突如其來的覺受,而不是智慧的開啟。

  不過,你也不用把它想得太神奇,實際上,生活中的很多場面都會讓你見到它。比如,朋友開車帶我出去時,我就會告訴他,如何在開車的當下認知空性。

  當你認知空性的時候,你就俱足了佛的三身五智,想執著也執著不了,因為你感受不到任何誘惑,一切對你來說,都在飛快地過去,都不是真的。這時,你就真正地看破紅塵了,你會真正地明白我的這些話,你會明白一切都在消失,我們執著不了甚麼,不管你多想執著,你也沒辦法執著。

  你還會感受到「我」的虚幻,因為,所謂的我,只是一堆骨肉加上一堆念頭。骨肉在變化,念頭也在變化。沒有甚麼好執著的。阿羅漢掌握這個真理之後,就放下了對『我』的執著。他們老是偷偷地躲在一個地方,享受一種天知地知我知你知的快樂。這種境界也叫「殺賊」——殺掉盗取你快樂和自由的六根之賊。六根之賊被你一棍打死時,你就離欲了。因為你發現欲望是虛幻的,很快就會過去,你不留戀那小小的、或很大的情緒。你揮一揮手帕,對它說,你去吧,不要帶走一片雲彩!這,就叫見到實相、

  『住相偏於有』,如果你執著於外相,就偏有。凡人都有這個毛病,所有眾生都偏有。房子是「我的」,車子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的」,甚麼都是「我的」。但是當時光匆匆地過去,你才知道原來你以為的「我的」,終究會變成「某人的」,而不是你的。眼下的擁有,是一個巨大的假象,卻騙得你失去了心靈的自由。這就叫偏有。

  我再舉個例子。有人五年前說了你一句壞話,你現在還是氣得一塌糊塗,為甚麼?因為你偏有,你不明白那些話早就消失了,現在他可能在讚美你呢。你不知道他讚美你的時候有多真誠,你只記得他罵你的樣子,一想起來,心中就無名火起。這就是偏有。

  「非相易成空」,有些人雖然不偏有,但他們偏空,他們老是覺得甚麼都沒有意思,甚麼都很無聊,甚麼都沒有意義,甚麼都會過去。這就叫非相。非相就是頑空,也就是我們常說的虚無主義,跟永遠折磨自己的偏有剛好相反,但更可怕。當你偏空的時候,你就失去活着的意義了。

  七地菩薩之前都有可能偏空,但七地菩薩的偏空難是最可怕的。為甚麼?因為他的智慧特別高,他看到甚麼,都覺得沒有意義,都在變化,都在消失,就索性甚麼都不做了。如果他克服這種心理,有了度眾的大願,那麼他就會升華為八地菩薩,因為他的解脫境界其實非常接近八地菩薩;如果他克服不了,被這種虚無感裹挾了,他就會變成自了漢,甚麼都不想做,也不想度眾,只想涅槃,只想寂滅,這就是陷入了偏空難。一些文人也會陷入偏空難,他一旦偏空,就會變成虚無主義者,要麼及時行樂,要麼自殺。他們其實不知道,「空」不是虚無,實相不是虚無,也就是「實相非空無,寂亦不枯寂」。

  實相不是虚無,實相是空中有無窮的可能性。就是說,你明白了空,但你也明白空中的意義。你明白,一個小時後,雪漠講經的這個場面就會消失,表面看來它是流動的,空的,但雪漠說的這些話産生了無窮的意義:第一,聽眾中至少會出現一個明白人,那麼他就會修行了,他又會把這種明白傳承給他的弟子、兒子、身邊的人,變成一種傳承的文化。注意,在這個流動的過程中,很多人都會受益,這就是功德、福德、意義。這種智慧和精神會傳承下去;第二,雪漠講的東西會變成文字、光碟、圖書,被傳承下去,利益更多的人,這就是意義。它雖然在變化,雖然在流動,但其中會產生像自行車鍵條那樣的傳承效應,利益跟他有緣的人。佛家的空性智慧就是如此,它不是甚麼都沒有,而是在流動的變化之中,產生一種巨大的破執的力量和功德。它雖然在消失,但也有消失不了的東西,也就是那種傳承的文化、精神、智慧和對眾生巨大的影響力,所以『寂亦不枯寂』。

  「即相而離相,一切實非實」,我們看到了這個相,但知道它會隨時消失,不是恒常的,所以不去執著,這就叫「即相而離相」。看起來似乎有,但是會變化,會消失,會成為記憶,這就是「一切實非實」。

  「非實非不實,是諸法實相」,雖然這些東西都會消失,好像不是實有的,但它會産生一種功能性、智慧性的力量,利益更多的人,就像把石子投入水中,會蕩起一圈一圈的連漪。這就是行為的影響。

  你看那祇樹給孤獨園,佛陀當年在裏面講法的時候,那精舍非常輝煌,但我們去的時候,它已經不見了,只剩下遺址。過去那建築,已經歸於空性了,釋迦牟尼講經的場面也歸於空性了。但《金剛經》留下來了,他傳承的智慧留下來了。表面看來,一切都是空性的,沒有意義,事實上是有意義的。一空萬有,在一真空性的智慧之下,你會看到諸多的東西。

  「萬法原為心,一真法界矣。」一切都是你自性的顯現,故而說「萬法原為心」。你的那麼多朋友讀過我的書,他們對我的看法跟你一樣嗎?他們各自的看法一樣嗎?你可以跟在座的朋友交流一下,看看他們有甚麼看法,他們對我的話有甚麼樣的理解。然後,你就會發現,原來每個人都不一樣。每個人看到的雪漠是不一樣的,每個人對雪漠作品的理解也是不一樣的。每個人的觀點,其實不是世界本身,而是他心靈的映射,是屬於他自己的一種解讀。對於每一個個體生命來說,世界都是他心靈的倒影,他有甚麼樣的心,就能看到甚麼樣的世界。這個世界,永遠高不過他的心。

  那麼「一真法界」呢?一空萬有,也是一真。一真法界就是實相,萬物看起來不一樣,但本體實相其實是同一個東西。這就是一真法界。當你證得空性,證得智慧,打成一片之後,你就會發現,世界是無來無去、不生不滅的,這就是一真法界。這個東西,你成就之後才會明白,你沒有成就的話,就只能在選輯上明白。但你明白的仍然不是一真法界本身。你必須持久地實修,讓這本書中承載的智慧,都變成你自己的東西,你才知道甚麼是一真法界,你才有可能消解靈魂中所有的疑惑。否則,你的靈魂仍然在追問,仍然沒有得到安寧,你的痛苦仍然不會止息。在你實證真理之前,思想和生命必然有一段距離。

  「萬相雖森羅,真如則是一」表面看來,世界是紛繁複雑的一切都在飛快地變化着,有無窮的相,有無窮的顯現,就像萬花筒裏面的景象。但是,當你契入真心,安住真心,證得法身之後,你會發現世界本質上並無變化,它有一種本體的東西,始終是如如不動的,比如死亡。死亡是一種幻覺,生死都是幻覺。它們看起來比念頭大很多,但實際上跟念頭一樣,都在生生滅滅,沒有不變、實存的本體。本體是甚麼呢?本體就是空性,整個世界的本體都是空性。我是歸於空性的,你是歸於空性的,一切你看得到的東西,都是歸於空性的,很多你看不到的東西,也是歸於空性的,比如空氣。氣溫變冷,空氣中的水份就變成雨,氣溫上升,地上的水又化為氣,還有江河湖泊,也在不斷地變化着。整個世界的變化都離不開一個東西,那就是空性本身。

  空性中有無窮的可能性,有無窮的變化,會生出無窮的東西但空性本身是如如不動的。它就像天空,變化的只是雲彩,天空本身毫不動搖。太陽升起來也好,太陽落下去也好,月亮升起來也好,月亮落下去也好,繁星閃爍也好,群星黯淡無光也好,天空都是那樣。清朗的是天空,墨蘭的也是天空,漆黑一片的是天空,像燃燒的原野般的,同樣是天空,但天空本身並沒有變化。變化的只是光纖,是雲彩,是風。心的本質也是這樣。眾生的心永遠跟法界諸佛的心是一體的。當你認知到這種一體性的時候,就叫證得了法身。這時,你和諸佛的法身合二為一,你就解脫了。你也變成了如如不動的天空。即使電閃雷鳴、狂風大作,也影響不了你。這就是解脱。

  『性本融空有,無執方圓融。』空性本身融合了空和有,一切顯現都在飛快地變化着。一切都是空的,沒有不變的東西,但是在變化之中,又有顯現上的意義,可以產生功德,可以傳播智慧。當你不執著時,你的心便圓融了,你便看得到那萬有的一體性,你便不會再去執著意義本身了,這就是「無執方圓融」。所有概念都是真心中的雑質,是妄想,是附着在鏡子上的灰塵,當你掃走了它們,三藏十二部對你來說就無用了,都變成了舊家具,因為,你已經證得裹面的智慧了。

  你知道,眼前的世界很快會過去,不管多麼真實,都只是海市蜃樓,是一個讓人也許會非常留戀的幻覺。就像剛才路過的那片草地,那片草地很美,上面開滿了野花,一陣風吹來,濃郁的香氣撲鼻而至,你覺得整個人都醉了。但慢慢地往前走,草地沒有了,香氣沒有了,你看到一片廢棄的荒地,有一隻小狗被繩子拴着,表情很恐慌,他一動不動地被繩子固定在一個地方,如果他不是玩具,就肯定已經死去了。你沒有勇氣走到他的身邊,你怕自己看到的確實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你更害怕屍體背後的故事。也許,那個故事會撕裂你的心?你似乎聽到了小狗的哀豪,在一個暴風聚雨的夜裏,被主人遺忘了的他,還守在工地的門口,他淋着雨,餓着肚子,全身的毛都濕了,緊緊地貼在身上,他還在期待自己的主人,從黑夜中伴着一盞燈火,來到他的身邊,告訴等待的他,自己沒有被抛棄。但黑夜越來越濃,終於奪走了他的生命。看,你眼角滲出了淚光,你是為你眼前的景象而哭泣嗎?不是的,你是為了你的想像。你在頭腦中勾勒出的那個夜晚,小狗無助的叫聲,擊碎了你的心。雖然你知道,那只是你的幻想,但你的心還是痛了。對嗎?其實,哪怕那一切真的發生在它的身上,也早就過去了。繩索拴得住它的身驅,又怎麼能拴住它的靈魂?你又拿起了想像的畫筆——是的,這次,你要畫一幅幸福的畫面——你看到小狗變成了一個孩子正在媽媽的懷中幸福地咯咯笑着,他的大眼睛之中,閃着純真的光芒,他定然忘記了前世的憂傷。你也微笑了。你在想,你是不是也是這樣呢?上輩子發生過甚麼事呢?甚麼都不記得了,但你的心裏有一種輕鬆和舒暢。你離開了工地,離開了這條街,離開了喧關的城市,你走入了寂靜的小村,這雖然是個城中村,但也很靜。很多很多兩層高的樓房,組成了一片灰色的田地……

  你當然知道,世界是一個巨大的幻相。你腦海中保留的任何場面,都是幻相,就像那隻小狗的故事一樣,早就消失了,也許小狗的靈魂還記得,也許它也忘掉了。這輩子,它也許不再是它,而是他了——或許是另一種他,誰知道呢?靈魂有它自己的去向。

  知道眼前的世界是虚幻的,你就不會再執著了。你不會怪那不跟你走的月亮,你不會怪漸漸遠去的故鄉,你知道,一切都在變化,一切都在過去。任何過不去的,只是你放不下。

  我想告訴你的,僅僅是我心裏的一點話,我不需要你的回應。我的每一部著作,其實只是我在跟自己的靈魂聊天。無論有沒有人在聽,我也不會覺得寂實。我知道,寂實也是一個幻覺,當一個人變成骨頭的時候,他是沒有辦法感覺到寂實的——當然,他也可能更加寂實,但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他在那個故事之中,又會飾演另一個角色。世界就是這樣,眾生就是這樣,熙熙攘攘,也不過是「白茫茫大地一片真乾淨」。

  何必再去計較,何必再去執著呢?你又能執著甚麼呢?

  整個世界都在消失,你還在乎其中的某一個人嗎?你還在乎他在某個瞬間某個關於你的想法嗎?一切都消失了。哪怕他此刻在詛咒你,這詛咒的畫面、這詛咒的聲音,也都會統統消失的。留下的,是你那顆五味雑陳的心靈。那麼,為何不讓自己的心敞亮一點,乾淨一點,生活在一個純淨美好的世界裏呢?

  你不用做一個天真的孩子,你可以做一個童真的老人。

  試試看好嗎?

  到了那個時候,你或許已經知道了甚麼是空性。你或許還能安住空性了。你沒有了執著,不在乎當下,不在乎過去,不在乎未來,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哪怕它在向你叫嚣。你甚至不在乎靈魂此刻的哭泣,因為你知道,風雨過後可能就是陽光,哪怕是綿綿的雨季,也總歸會過去。你希望做一個在雨夜裏,也能享受詩意,不被陰鬱的氣園所裹挾的人。你希望自己的靈魂能自由、坦蕩、快樂對嗎?

  又有誰不願這樣呢?有誰不願自在地、明白地活着?

  古人說,朝聞道,夕死可矣。你可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在乎這個東西。他們都不在乎生死,不在乎那個時刻的來臨。他們在乎的,是那一刻自己的心。他們希望那一刻的自己能走向光,走向升華,不要堕落。他們是一群不喜歡黑暗的孩子。

  他們喜歡沐浴在真理的陽光裏。

  我也是這樣,所以我明白他們,我也明白你。

  那境界,不是我說的這些文字,它是一種真實的生命體驗,你到了真的無執的時候,才會知道甚麼叫沒有執著。你的靈魂在飛翔的時候,才知道耳畔有風是甚麼樣的感覺。親身地體會那一切,叫證到空性。

  如果說理上的明白是你看到了飛機,那麼證到空性就是你變成了飛機。如果有一天,你飛翔的動力足以承載成百上千的人,讓他們也從一萬英尺的高空俯瞰大千世界,心裏明明朗朗,你就會知道一架飛機的幸福。它不會在乎自己承載的是小偷還是富翁,也不會在乎它承載的是男人還是女人,更不會在乎它承載的是老人還是孩子,皮膚是哪一種顔色——不,它的目的就是飛翔和承載本身。這是它來到這個世界的理由。

  這時,一切都不能誘惑你了,因為你知道這裏不是你的目的地,再美好的風景,你逗留再久,也免不了要離開,你的妻子在家裏等你,那是個遥遠的城市,你要趕上幾個小時的夜路,才能回到她的身邊,她的微笑會像夜晚的星光一樣,照亮你疲憊的心。這時,你便忘了一切,包括路上所有美麗的風景——哪兒還有甚麼誘惑呢?

  看破紅塵,就像是明白自己抓不到空氣。有誰在呼吸的時候,想佔有吸進肺裹的那種東西呢?他明明知道自己佔有不了的,那麼也只能随緣了。看破紅塵就是這樣,明白眼前的一切都留不住,於是便不執著了,呼好當下的每一口氣,吸好當下的每一口氣,永遠明白,也許就在下一個當下,你就會告別它,去另一個世界,接觸另一種空氣。

  如果你實踐我告訴你的一切,那麼有一天,你就會明白我所說的道理。

  你會明白我此刻心中的那個世界。

  我老是看到有人像跟着香蕉的小猴子,被外相牵着一路走。一路上丢掉了懷裹的西瓜,丢掉了懷裹的蘋果,也丢掉了懷裹的芝麻。甚麼都丢掉之後,拿着香蕉的人卻一口吞了它,小猴子水中撈月,萬事皆空。如果你是那隻小猴子,你會發火嗎?你也許會。但如果吃香蕉的『人』不是人,而是無常本身呢?你怎麼辦?你能用怒火燒死無盡的虚空嗎?

  就算有人拿着世界上最鋒利的刀,也斬不斷虚空。虚空卻能吞沒一切。

  當你知道眼前的香蕉雖然存在,但很快會消失於虚空時,你才會明白甚麼是「一切實非實」,也才知道你那執著的同伴不管撈上多久,也撈不起水面那輪美麗的月亮。誘惑你的,其實只是一個影子,它沒有實體。它會變化,會消失,會成為記憶,會被遺忘給偷去,所以,你不再執著了。你在乎那虚幻之中的一點光——那種功能性、智慧性的力量——你願意將自己的身驅化為火炬,引來火種照亮故土的夜晚,讓旅人們看到燦爛的星空。

  「非實非不實,是諸法實相。」你還記得那祇樹給孤獨園嗎?對,你可能沒見過它。我在夢中見過它。那一夜,我剛讀完佛經。我夢遊佛國,跟佛陀在精舍聊天,精舍輝煌無比,記錄了印度佛教最燦爛的時光。那段時光終於過去了,精舍也沒有了,只留下一點遺跡,還有一個震撼人心的符號,還有一個老者供養佛陀的故事,還有一個少年感動之後的讓步,還有一種千古不朽的精神。

  當然,還有《金剛經》。

  建築可以歸於空性,兩千年來的老百姓可以歸於空性,還有那麼多的動物、植物、土壤,無數存在都歸於空性了,唯有精神不老,還有《金剛經》承載的智慧。佛陀的心靈通過佛經滾燙了兩千年,如今摸到它,我還有一種想要落淚的感動、

  我能讀懂他的心。

  我能看到他淡淡的笑,我也心疼他的蒼老。

  他的蒼老之中也藏着那個秘密,成住壤空,佛陀的肉體也免不了壞空,『諸行無常』「諸法無我」,年輕的佛陀一天天蒼老,一天天從那個英俊的王子變成一個垂暮的老人。老人漫步在恒河邊上,穿越了印度的大地。他從晨曦走到黑夜,在樹林裏居住,在樹下盤膝。一切畫面都在變化,即使在他禅定的那時,大自然也仍然在更替,光影在他臉鹿上流動,他的影子忽短忽長,一切都在訴說着那個真理:無常。

  是的,無常。

  無常之中,有一種震撼人心的東西,那是一空之中的萬有。空是流動,萬有是水花,滋養萬物,但不為一物停駐。

  一空萬有,便是一真法界,便是一真空性智慧。

  佛家說萬法唯心,一切都是自性的顯現。你讀了《大漠祭》看到了我的這一面;你讀了《西夏咒》,看到了我的那一面;然後你翻開《無死的金剛心》,發現我還有一面;還有《野狐嶺》《一個人的西部》『光明大手印』「雪漠心學大系」……每一本書裏都有我,每一個人物都是我,面相不同,但都是我。當然,對於我,他們是分我,但對於你,他們就都是你。為啥?他們都是你心靈的鏡子,你的心一變,你看到的雪漠就變了。

  有人認為雪漠是好作家,有人認為雪漠是好老師,有人認為雪漠是偉大的成就者,有人認為雪漠是很好的學者,但也有人認為雪漠在招搖撞騙。誰對?在他們的世界裏,他們都對,因為他們都只能看到自心投射的那一面。其實,真正的雪漠,沒有多少人能看——除非,他有雪漠的心。

  你能看到真正的雪漠嗎?你能看到雪漠的哪一面?

  你能觸摸到這本書的心跳嗎?

  你能否感覺到,它也像《金剛經》那樣,在你的掌心裏默默地燃燒?

  有的人不能,有的人翻開這本書,可能就會馬上放下,他們會拿起一本有故事、有圖畫的解讀本,然後嘻嘻哈哈地看上一番,再把它扔掉。他們只圖一時的高興。而我的書,寫的卻是人類如何追寻永恒。

  永恒與一時,你選擇哪一個?

  我說過,佛教是最平等的宗教,在智者的眼裏,諸法都是一味的。他就像太陽,照鮮花也照毒草。這句話我老說,我知道,你也許讀過那個關於煮掘摩羅的故事,你知道那個孩子殺了九百九十九個人,在殺他的親生母親之前,佛陀拯救了他的靈魂。

  但現在的人們,是否能像他那樣,抛下心裏的屠刀,去追求永恒的覺悟?

  無論外相多麼真實,無論欲望多麼熾烈,我們需要的,都僅僅是當下的覺悟。

  你可知否?

  瞧,我老問這句話。

  佛陀也老在發問,他的聲音懸在時空之中,千年未曾消失呢。

  你當然不明白那境界,你只是隱隱約約地覺出了一種東西。

  你覺出有個混沌的世界,正在你的肉眼之外流淌。

  有一種寂靜中的大聲,它在訴說一個亙古的秘密。看,它在等你呢。你為何不扔下心裏的垃圾,撲向它的懷抱呢?

  你可知道,歲月太長,歲月也太短,短得只剩下半個呼吸——呼了之後沒有吸,命便像雀兒那樣飛了。在融入虚空之前,你可留下了不滅的東西?

  你還是按這書裏說的,去品那「一真法界」吧,去品那一空中的萬有,去聽因緣滾動的聲音。好多阿羅漢就是觀因緣解脫的。你何不試試看?

  也許你的野心更大,你嚮往釋迦牟尼,對嗎?不,你嚮往奶格瑪,你嚮往那個將身體化為佛國的偉大女性,你的夢裏也有一片承載眾生的淨土。那裏有遍地的蓮花,那裏有怒放的櫻花樹,櫻花樹在夜幕下噴射着它們的生命力,花辦像傾盆大雨一樣落下。你感到的,是一種紅塵沒有的東西。你嚮往那個純淨的國度。

  知否?那是你心靈的國度。你有甚麼樣的心,便會看到甚麼樣的佛土。

  你可知否?

  世界本是無來無去,不生不滅的,這便是一真法界。當你也證得空性,打成一片後,自然不用我跟你解釋,甚麼叫一真,甚麼又叫法身。

  成就者的世界,只有成就者自己才能探秘。

  無相得清淨,破執而初住,由功增進時,調心有次第,

  初住而等覺,尚有微欠意。等覺見性時,如隔岸望月,

  須以金剛智,乃成究竟覺。後生滅滅已,寂滅現前時,

  清淨心圓滿,妙覺而成佛。

  看,這時你是不是對解脫有點感覺了?對,無執的那個當下就是大手印。大手印就是無相禅。無相者,就是明白所有相都在變化,不去在乎它。生老病死,聚散取捨,上上下下,都是變化,不去在乎它。好好壤壤也不去在乎它。外境不在乎,自身也不在乎,因為都是假象。打碎了所有假象,心中再無掛礙,便是解脫之境。不要有成見,不要把思維當成智慧,要知道文字不是智慧本身,思想不是思維本身,因為它們都仍然是有為。有為法只能解釋世間事,無為法才能解釋世出世間。世出世間的生生滅滅,不被人心所左右,但被人心所反映,所以,不要被任何成見所牽引,也不要被任何現象抓住了心。當你能做到這一點時,自然便得到了清淨。內心清淨,即生實相,無執無住無求的當下,便是實相。所以,你所有的修煉,你所有的聽經,目的都在於破相,看到實在的表象下的那種變化性和流動性,不再執著地想要抓住任何東西。因為你明白,無論你如何努力,你都抓不住必然會變化的一切。

  內心清淨,即見實相。不在乎眼前發生的一切,你自然就清淨了,因為你明白,無論看到了甚麼,無論發生了甚麼,它都在變化。甚麼都執著不了,因為一切都不會永恒,都在變化。好的壞的,你喜歡的你不喜歡的,其實都一樣。你自己一變,過去喜歡的現在就不喜歡了,過去討厭的現在也不討厭了;過去你覺得某人很好,結果跟別人一比,你就看到了他的很多缺點,你又覺得他也不是那麼好了;過去你覺得某人不好,結果跟別人一比,你又看到了他的很多優點,就覺得他也不像你想像的那麼差;過去你覺得家鄉很美,上電視一看,才發現外面有更大的世界,更廣闊的美景;過去你覺得家鄉不那麼可愛,細細觀察,才知道家鄉有很多你沒看到的溫馨;過去你覺得家鄉很務實,讓你很自豪,現在才發現家鄉推崇物欲,每個人都用物質來換取尊嚴……世界不斷在變化,你眼中的世界也不斷在變化。你能執著甚麼呢?你執著甚麼,到頭來都會發現原來不是那樣。因為,一時永遠都不是永恒,世界永遠在變化。

  有一位朋友談到他去世的親人,說自己很痛苦。我就告訴他誰都有這一天的,所有親人都終將會離開。當你明白這個真理時你就會明白,有聚必有散,有生必有死,有來必有去,有上必有下,時時刻刻都在變化,不要被這種假象所迷惑。生老病死都是一杯茶,你平静了心去品,才能品出它真正的味道。人的生命就是杯茶,總會喝完的。

  你若有所思了。我知道你想起了你的親人。

  你說過,你的親人不在了,你很痛苦,你放不下她。但你可知道,世界就是這樣,分分合合,有一天,你也會像她那樣離開這個世界,你带不走任何束西。你只能放下。放下身外之物,放下心中之物,讓自己坦坦蕩蕩、一無所住地離開紅塵,離開輪迥,明明白白地自己選擇去向。當你有了這種自主性,你知道自己追求甚麼也知道自己如何找到那個東西時,你便已找到它了。你找到的是一種滋味,一種明明了了、再也不神秘、再也不遥遠的滋味。你知道它就在你齒間,你知道它就在你的髪梢,你知道它在空氣中飄蕩着,它沒有言語,卻時時在說着一種大聲。你在聆聽,無聲之中有一種聲音,你淡淡地享受那喜悅吧,不要管心外紛繁的諸境。任它生老病死,任它月圓月缺,你便像我在《新疆爺》中寫的那個老人那樣,靜靜地坐在一個地方,知足地吃着白麵條,跟黄狗做伴,凝視你心中的月亮,陶醉在一種物我兩忘的境界之中吧。把開心和不開心都忘掉,把當下也忘掉,感受那包裹了你的空寂。當你明白無執,得到清淨時,你就開始修行了。

  你也要明白,這個慢慢修、慢慢讓它穩定的過程,是有次第的。所謂的次第就是階段。每個階段的修行對治的毛病都不一樣,比如,初地時要對治自己對物質等各方面的貪心,以布施為主,建立功德;有了功德,他才能破除貪心。慢慢地,就進入持戒的階段,然後進入忍辱,一地一地地往上修,就像洗衣服一樣,哪個地方髒一些,你就着力地洗哪個地方,那個地方乾淨了,你再去洗下一個地方。

  這時,你要放下一切,把紅塵忘了,把俗事忘了,把紅塵俗事都融入你的修行,融入你對人生、靈魂和生命的觀修。靜靜品味信仰的味道,擁有一種真正的確信,剥離所有自戀和自憐,剥離所有對自我的執著,剥離一切讓你遠離直心、悲心和包容心的東西。讓心靈乾淨得,像是剛剥開殻的雞蛋,鮮亮得讓你自己也動心。

  當然,沒有執著的同時,你還必須有智慧。你見過水晶吧?陽光下的水晶才是真正的智慧,黑暗中的水晶不是。你知道兩者的區別嗎?

  是的,陽光下的水晶能放射出千萬總的光芒,但它本身不會受到一絲一毫的污染。因為它乾淨透徹,不著一物,也不想佔有任何東西。乾淨的心,也是無求的;無求的心,才乾淨。這是究竟的自由之境,無外物可誘惑你,便無外物可左右你。你屬於你自己,但這個你自己不是小我,而是大我,是打破我執後的融入,它有一種烈火般的熾熱,和陽光般的大力。

  你生命中真正的覺悟之旅,終於開始了。

  你終於明白了修行。你會把生活和儀軌視為一如,因為你的心中有嚮往,你的靈魂有標杆,你朝着這個方向,訓練自己變得更加專注。你不需要特定的儀軌去攝心,眼耳鼻舌身意都是你的道具。它們不再是賊,而是你感受世界時最好的知音。沒有誰,比它們更懂你對世界的感覺。因為沒有誰比它們更接近你的心。當然,還有你的上師,還有你無二無別的本尊,還有無數個跟你在追求着同一種東西的眾生。

  你記得我的一篇小說嗎?它叫《大漠的白狐子》,裏面有一隻白狐,他每天都在拜月。你大概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理解了那個寂靜中閃爍着淡淡光芒的世界,你才到了閉關的時候。如果你的心還沒有進入寂靜,還在紅塵中翻滾,還在追逐外相,那麼你就不要躲進關房。否則,你的心就會信馬由疆:目的地在東邊,它卻跑到了西邊;目的地在南面,它卻偏偏跑向北面。跑得越遠,回來的距離就越遠。這就是有些人為甚麼到處亂跑、到處求法,最後反而不如一張白紙時那麼好修了。見識不一定都是助緣,它有時也是陷阱。你尤其要提防的,就是一種叫邪見的東西。你一有邪見,就容易迷失,找不到回來的路,你就再也回不來了。

  這種人很多,我們叫他們佛油子,我希望你不要成為他們。他們哪怕見到了真東西,也修不進去的。為甚麼?因為他們的心在飄,他們定不下來。

  所以,最重要的不是法門本身,而是明白破執,安住而修。心安了,才能修進去。修行的目的就是讓心安的狀態延長,最終貫穿你的整個生命。

  你還要明白,修行是有次第的。哪怕你知道目的地在哪裹了,你也不可能瞬問就到達那所在。要戒除這種急功近利的心態。越是急功近利,越是求之不得。我們提倡的精進,可不是急功近利,你一定要明白這一點。你要次第而修,每個階段完成每個階段該完成的事情,每個階段戒除每個階段能解決的毛病,不要貪多。你不可能一頓吃完早中晚三餐,修行也是這樣。

  初地的時候,你訓練的目的是對治貪心,破除自己在各方面的欲望,所以初地之修,以布施為主,積極地建立功德。完成初地的訓練之後,你就要開始持戒,戒除一切內外之境對心靈的干擾和左右,把握心靈的自主權。接着,你開始修忍辱……你還記得般若六度嗎?六度各有側重,時而重布施,時而重持戒,時而修忍辱,時而重精進,時而修般若,時而重禅定。這就像洗衣服,你看到哪裏髒了,就重點洗那個地方;看到哪裏不夠了,就重點補充那個地方。修行也是這様。

  你要老老實實地打基礎,最重要的,就是你的止觀功夫修到了甚麼程度?有些人在止觀的訓練上不夠精進,甚至非常懶惰,那麼他不管多麼精進地持咒,多麼精進地修習儀軌,也只是盲修瞎修。你要知道修行的目的是甚麼,修行的原理是甚麼,修行難在哪裏,又容易在哪裏,你才談得上破除執著,進入無惑之境。

  你也要注意,到了七地時,你就會陷入一種非常危險的境地。你徹底明白了變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留不住必然改變的東西。你把一切都放下的同時,便有了一種空蕩蕩的感覺,覺得自己也不存在了,啥都是假的。啥都是假的,還有甚麼意義?沒有意義,還有啥好做的?那麼我就呆呆地坐在這裏,靜靜地享受我的寧靜,真的就像那個叫新疆爺的老人和黄狗那樣,守住一種清明的東西。

  然而你知道嗎?那個老人可不是遁世的,他是一個慈祥的老者,他守候着愛情,為愛情無私地奉獻。他沒有他自己,還會隨緣地做一些好事,布施果果給娃娃們,布施金錢給他愛的人,布施飯食給眾生——那條跟他一起賞月的黃狗,在眾生打趣他的時候修忍辱,享受月夜的時候他就禅定。明白了嗎?這個老人也在修行,而且他非常精進,他的整個生命都是修行。他只是不知道自己在修行。他心裏沒有修行的名相,但他守住了真正該守的那個東西,他的心是自由的。

  我常說,為一個人活着,是不可能讓你成為聖人的。你的心得容得下眾生這片無邊無際的大海。

  你知道嗎?地藏王菩薩發了大願,「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多麼鏗鏘有力,對嗎?你的鮮血是不是也在激蕩?如果是的話,我隨喜你。我随喜你眼中閃爍的光芒。守住你的夢想吧,守住一點超越紅塵的東西。在這個喧囂的世界裏,如果你不守住一種東西,你就會輕易地失掉你自己。你的守候本身,就是你的『定盤星』。

  知否?

  不要讓自己失去使命感、歸屬感和意義感,不要陷入一種空蕩蕩的狀態。在面對兩條岔路的時候,永遠要問自己內心最暖的那個東西:你是要自己解脫,不管其他眾生,歸於寂滅,不在有限的生命中實現無限的奇跡;還是發大心,度眾生,跟眾生共榮共辱,將一顆柔軟的真心交由紅塵蹂躪?明白的你會在疼痛中燦然地笑着,你知道那疼痛也是自性的顯現,你不在意我知道,你憧憬我在《初心》中說的那段話,你憧憬那種「將自己布施眾生,甚至布施仇敵」的愛心;你憧憬那種『浸泡在地獄的滚油之中,也明白煮着自己的,其實是自己的心』的智慧;你憧憬那種『我不下地獄,沒有任何存在能讓我墮入地獄』的明白和自信。你有你的憧憬。甚麼時候,那不再是你的憧憬,而變成你生活的方式呢?甚麼時候,你才不是夢想家,而是實踐者呢?

  我當然希望你能選擇大道。

  要知道,八地菩薩和阿羅漢在證境上其實非常相似,區別在於發心的大小。心大,境界就大;心小,境界就小。因為,你所有的行為,都是由你的心所決定的。

  你要警惕那種空蕩蕩的虚無感,警惕那種一無所求之後徹底的出離。你要知道,出離和菩提並重,才有菩薩道。你要不離而離,無求而求。否則,你要麼偏有,要麼就會偏空。

  「初住而等覺,尚有微欠意。」我知道你現在有一點感覺了,但你不要沾沾自喜。你知道嗎?

  沾沾自喜就是貢高我慢,是修行最大的敵人之一。古印度的八十四大成就者之中,有一個成就者修得很好,但是他貢高我慢,他心底裏連自己的上師都想超越,覺得平凡樸素的上師比不上神通廣大的自己,那想法一生起的時候,他就失去了神通,變成了凡人。所以,不要把很多東西當成自己的東西,時時刻刻要記住,如果你得到了法界的加持,那麼你就是法界的出口。你不再是你自己。就在你感覺到自己,為自己覺得驕傲的同時,你便會失去所有的法界加持力。

  我再講一個故事。

  等覺菩薩像是河對岸招手的白輕衣,而見性的你,僅僅是看到了對岸的你。你見到了對岸的光明,你嚮往不會染污的白衣,你嚮往那出塵的飄逸,但你還需時間,知否,你還有造作,你還有心的染污需要清理。你的心,還不是一間乾淨的房子。所以,拿起你修行的掃帚吧,老老實實地掃去你的雑念。修行雖然很難,但換成世俗的語言,它也就是兩個字:止、觀。難的是,在諸多外相現前的時候,你要用止去拒絕,用觀去看破,這是需要真功夫的。那些狂慧者——我希望不是你——便是沒有下真功夫的人,他們在沾沾自喜之時,便遠離了修行。他們貪戀虛名給自己帶來的東西,貪戀賣弄口舌的便利。他們不知道,真正厲害的不是飛在天上俯瞰人間的弟子,而恰恰是那個樸素的上師。真正的智慧,要拒絕賣弄。一有炫耀,就是愚痴。

  你永遠都要明白,哪怕你已經見性了,你也要看穿那個虚幻的自己。你還沒有到達不動地,你還有退轉的可能,所以不要高估了自己。你要牢牢地盯着那光明,堅定地渡過自己和智慧彼岸之間的大河,讓河水沾濕你的衣袂,讓泥沙磨爛你的腳皮。那點滴疼痛都是慈悲的痕跡。它們能激起你的菩提心和激情,雖然外相上在跟你作對,但你更要珍惜。

  你也要接受那過程,你知道渡河不是簡單的事情。只有在渡河的時候,你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會游泳。我希望,你不要做一條會水卻被淹死的小魚。

  讓智慧穩固,用精進出離,你還要堅守那金剛智、那滾燙的菩提心,哪怕它苦了你的心脾——假如你追求究竟。

  甚麼是金剛智?《金剛經》的智慧便是金剛智。那智慧是破執、無相、不執著的,它能讓你看破虚幻,不陷入外道的陷阱。你知道有些人修着修着就走岔了路嗎?你不要把他們當成笑話。你要記住,外面的人,其實是另一個你。他們曾經也像你一樣修行,但他們迷上了神通。民俗傳說中的那些超能力太過驚人,他們管不住自己嚮往的心。你一定要明白,無論多麼玄妙的技能,都僅僅是小技,能讓你了脫生死的,一定不是小技,而是大道。你要分清。追逐神通會讓你走上另一條路,你會離解脫越來越遠。所以,我不提倡神通,修成自然修成,修不成也沒關係,你反而要破除那顆祈求的心。神通是為了得到,不管你想得到甚麼,都是解脫的障礙,都是智慧的漏洞,有漏皆苦。

  你要牢牢地記住,有漏皆苦啊。

  漏是甚麼?漏是欲望。你要真正地出離。

  你的眼神有點恐懼。你何必恐懼呢?其實也沒那麼可怕。修行只是一種活着的方式,不牽掛的方式,它會讓你有一種自主的活法。你不是聽說過那些甚麼宅男宅女嗎?他們用住處的幽靜和封閉來拒絕世界,享受寧靜,又通過網絡和手機被世界牢牢地誘惑和吸引。無論躲到哪裏,如果你的心還會被吸引,那麼你就不是自由的。哪怕你的身邊沒有人想束縛你,你也會束縛了你自己。

  所以,還是往自己的心裏求吧,求一點堅定,求一點清明,求一點溫馨。

  你看,佛陀在《金剛經》中說的,雖是明明朗朗的離世智慧又何嘗不是一顆嘮嘮叨叨的、滾燙的大心?

  你是否也像我一樣感動?你是否也像當年的我那樣,想要擁有佛陀那樣的心靈?

  你是不是聽過我的手機鈴聲?你好像還問過我,那古老滄桑的歌曲唱了甚麼?那是我錄下的一段彩鈴,唱者是我們村裏的一位瞎仙。我們叫他們『仙』,是因為他們承載了一種了不起的東西,對,就是我常說的『涼州賢孝』。那個滄桑的彩鈴就是賢孝,它叫《五更修行》。雖說是道教的東西,但也講了佛家的金剛智,非常有趣。

  其中有一句,說的是「三昧真火要提防,曹溪水要給用上」。三昧真火是甚麼?就是執著於專注力而產生的另一種執著。它不是我前面所講的三昧真火。我前面說的三昧真火,是進入智慧三昧後出現的智慧之火、般若之火,能燒光煩惱;而這裏的三昧真火,則指的是專注力過強産生的另一種執著。這時,你容易產生幻覺,容易出現偏執,一旦偏執,就會排斥其他東西。所以,「三昧真火要提防」。

  我們還是來講講「曹溪水」吧?

  所謂的曹溪水,就是六祖的智慧。對,就是禅宗的破相智慧,是《金剛經》的金剛智慧。你要運用這智慧來破執,不要執著你修出的東西。要是你破不了,執著它,那麼你修得再好,也僅僅是個天人。有些還會修成神靈。神靈是甚麼?神靈就是大力鬼。大力鬼雖然有人尊,但它可是三惡道啊。到了那個時候,欲望仍然會燃燒你的心,讓你得不到安寧。

  你知道王重陽嗎?那是全真教的祖師。他修到後來,就出現了陽神。他如果不破除陽神,又有逍遥之心,便會成仙;不破除陽神,也沒有逍遥之心,就會成鬼神。我們說『聰明正直謂之神』意思就是非常聰明、積累了大量功德的人,死後就會成為鬼神;修道者有出離之心,就會成仙,也就是天人。但無論神還是仙,都在六道之中。所以,你既要有足夠的專注力、定力和福報,也要注意智慧的修煉,時時要提醒自己,修行在於破執,破執才能解脫,不要執著任何東西。

  天仙、地仙、人仙雖有層次上的不同,但都缺乏金剛智慧,容易出現牽掛,雖然有很好的福報和定力,但也不能解脫。在藏地很多修金剛法的人都是這樣,他們會成為當地人所說的「贊」,類似於護法神,他們雖然有大力,但沒有大慧,只有進一步破執升華,才能真正解脫。

  真正解脫的智慧,就是「究竟覺」,它源於金剛智。破除修行路上的所有執著之後,你會進入一種了義、究竟的境界。這時,你就會明白啥叫涅槃,啥叫寂滅。好多人老是問我這個問題,其實也是白問。但即使白問,我還是回答了,為啥?得讓他們有個盼頭啊。你說,是不?

  那麼,我們繼續來看看金剛智。

  「後生滅滅已,寂滅現前時」,當你嘗到金剛智的時候,涅槃就出現了。六道中的任何眾生,包括天人、阿修羅和地獄眾生,只要真正地破除了執著,就能實現超越,就能解脫。所以,破執是究竟智慧。「寂滅現前」,就是破除執著時證得一種究竟的自由。對,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你看過我的《無死的金剛心》,對嗎?你也知道,寂滅不是完全沒有,不是存在的息滅,而是煩惱的息滅。也是的,我在這裏也講了好多回。看,熏染是有作用的。這理念已經深深種入了你的心裏。那麼,你再認真地體會一下,你要知道,現在你的理解,還是道理上的理解,它不是寂滅。你離開我的磁場離開這個環境,你就會變得和一般人一模一樣。你相信不?

  瞧,你是聰明人,你點頭了。

  我知道,你嘗夠了紅塵的苦,受夠了那喧囂,想要遠離熱鬧找回一點心的清涼,你才會來到這裏的。這點尋覺,就是緣。你其實也是「瓊波浪覺」,你是沒有找到奶格瑪的「瓊波浪覺」,也許還沒有他的證量,但你也許有着他的心。因為,我總能從你身上,感受到一種熱切的磁場。我知道,你在期待一個生命的奇跡,一種更大的可能。你是一個有大野心的人。

  我們再來談談磁場吧。

  你也知道,我前面說過物質不滅定理——對,這不是我先說的,在我告訴你之前,物理老師已教過你好幾遍了,你在考試中也回答過,但你是否想過,這定律,也許證明了輪迥的存在?我知道你沒有。很多人在學習物理的時候,他不知道科學可以印證宗教,在很多人心裏,宗教是一種精神領域的東西,它所有的說法僅僅是說法,而不是真實的世界。但事實如何呢?我還是保留一個小秘密吧。或許,你可以去看我的「雪漠心學大系」。你也許會發現另個世界。

  你過去的世界觀,也許會被顛覆的。

  你是不是很渴望顛覆?你是一個勇敢的孩子。你躍躍欲試了。

  我能感受到,你願意挑戰自己,接受一個全新的世界。我隨喜你追求信仰,需要巨大的激情和自信。你在走上這條路的時候,就會明白我的這句話。這條路可不是平坦之途啊。

  還是說一下那個物質不滅的話題吧。

  物質不滅的原因,在於能量隨時轉化。很多信息都是這樣。所以,聖眾雖然寂滅了,但他們並沒有消失,他們只是轉化為另一種存在,他們息滅了煩惱之敵人,證得了漏盡通。漏盡通,就是離欲了。離欲才是阿羅漢,如果不但自己離欲了,還能覺他、覺行圓滿,便是佛陀了。但只要證得了漏盡通,便進入了解脫的自由狀態。阿羅漢的野心不夠大,到這裏就知足了,佛菩薩有更大的野心,他們還想做更多的事情,所以他們貢獻了更多的生命。

  你或許也聽過那種說法?『敢於抛棄生命的人,並不比活着的人更勇敢。』當然,這也要看你活着時在做些甚麼,你為了甚麼盼頭而活,你的活着是為了自己還是眾生。這直接決定了你的選擇和行為。

  佛陀的境界,佛家稱之為法報化三身。清淨心圓滿之後,你就是佛。那時,你的法身遍佈法界,報身承載利眾精神,化身實踐精神、積極度眾,這就是佛的生活,也是佛家所認為的極致完美、真正圆满的生活。

  這種解釋定然不太符合一些經典中的說法,因為我喜歡與時俱進。你是不是聽出了我俏皮的口氣?是的,我是一個大小孩,我最喜歡用離戲的心態,來認真地玩這個紅塵遊戲。

  不過,我的這種說法,或許更接近佛家本來的東西。

  密乘謂無明,俱生之我執。細微之習氣,所知障本覺。

  深入金剛禅,光明得勝義。

  密乘所說的無明,就是細微的分別和煩惱。簡單地說,明是智慧,無明就是沒有愚痴,愚痴就會執著。它叫俱生我執,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東西,是宿世的執著,陪伴了你很久很久。用現代科學的說法,就是源於基因、遺傳和環境的熏染俱生的智慧叫俱生智,俱生的執著叫俱生無明。俱生無明是一種細微習氣,通常會表現為所知障。「細微之習氣,所知障本覺」說的就是俱生無明。你天生就是這麼個人,就有這樣一種習氣,你自己也沒辦法,而且你不一定知道,這就叫「蛇不知自毒」。你可能以為誰都是這樣,本來就該這樣,其實不是的。但是你很難改掉這個習慣。它不同於煩惱障。善知識的力量,就在於他不但能一眼看出你的俱生無明,還會時時告訴你,讓你學會清除。

  『深入金剛禅,光明得勝義。』金剛禅最重要的意義,在於傳承內的加持力。密乘行者修光明大手印的時候,可以藉助外力,在生命中體驗到一種光明。它是本具的、破執的、無我的,叫勝義光明。光明大手印的光明,指的就是這個光明。所以,『雪漠心學大系』書系中講的,就是如何破執。它承載的是一種破執的智慧光明,而不是一種名相上的知識。光明大手印、金剛禅、金剛智,目的都是破執。

  修時有方便,空樂明諸事,亦般若見地,光明大手印。

  信心須俱足,解行證亦備。信為功德母,無信難大立。

  有人問我,能不能單純看「雪漠心學大系」?我說不行。

  你知道為啥嗎?

  因為做永遠比說要難。不做,你永遠不知道未來會發生甚麼樣的狀況。你覺得自己脾氣很好,你能保證如果你在中陰身的時候,有人打了你的頭一下,你能一點嗔心都不生嗎?「三歲小孩也知道八十老翁做不到」,明白不?

  你不是想像中的你,因為你的內心深處藏着無數個你不知道的自己。你可以去看我的《野狐嶺》,看你啥時候會對號入座。對,你覺得臉紅,覺得彆扭的那一刻,就說明你心裏有同樣的東西。你就去做一次靈魂的探秘吧,不要做不敢面對自己的膽小鬼。魯迅先生不是說過嗎?横眉冷對千夫指。你要直面自己的不完美。

  你笑了。我知道你是一個勇敢的人,你不會懼怕那個東西。

  你知道那個東西是甚麼嗎?

  是你的習氣啊。就是我剛才說的,你不知道的那些東西。它們潛藏在你的意識深處,是你命運的隱形殺手,你想要改變命運,想要如如不動,想要究竟的自由,你首先就要清理那些東西。

  你可知道,有個老僧修了一輩子,結果圓寂的時候因為被打了一下腦袋,中陰身不可控制地生了嗔心,結果投生了毒蛇?

  瞧,你有點害怕了。要對自己有信心。要是你知道修行是一刻一刻地精進,一點一點的容易,你還會害怕嗎?不要對自己的靈魂卻步。今生走不完的路,你下輩子還可以繼續走,所有的努力,都

  不會白費的。你要找到自己合適的方法,順應你俱生的習氣,好好地修。

  還記得我前面說過的那些例子嗎?那些大成就者們,他們就是從凡人修起的。他們也曾經像你,沒有宗教經歷,只有精神追求。但他們最終成就了。他們為甚麼能成就,你知道嗎?就是順應他們俱生的習氣,日復一日地修。單調的生活方式,不一定就不精彩,你說呢?

  當然,有些儀軌是共有的,比如百字明、奶格五金法和虔信瑜伽等,這些是有相地修,這是另外的一種修行,有緣的話,我們以後再談這個問題。但你至少要明白,修行的方法,實在太多。

  空樂大手印也是修行的方便,空樂的樂,是喜悅,但有喜悅的同時,還要空,也就是沒有執著。沒有執著,才有徹底的喜悅,那是一種靈魂飛舞的甜暢。你也許試過那樣的時候,比如在海邊度假時,比如跟情人散步時,比如第一眼看到孩子的時候……你的人生之中,也許有過許許多多這樣的時刻。你總不會沒有嘗過這種忘我的快樂吧?也就是那種悄悄滲出,讓你的心一顫一顫的東西?像是溫水,也像是含羞草的葉子。柔嫩而敏感對吧,你肯定有過那樣的體驗,誰都有過的,只是很多人都忘了。生活如此喧囂,老是淹沒美好的記憶。但你為啥要讓自己這麼浮躁呢?既然你來到這裏,聽我講這些話,你至少要答應自己,從今以後,讓靈魂自由一點。這輩子的你,只有這輩子的生命,不要浪費了來這麼一趙。好嗎?

  不要把修行想得太複雜了,修行的意義,就是享受生命,享受智慧,不是叫你折磨你自己。一開始你可能覺得是折磨,好多人修着修着就堅持不下去了,但你可以學着不折磨,換一種心態來面對它。就像有些人沒有跑步的習慣,但他們慢慢地也就習慣了,因為,他們每一個當下都在挑戰自己。挑戰成功的時候,他們總是非常開心。因為,他們發現自己還可以比過去更好。誰不想做一個更好的自己呢?只有安於現狀的懶漢,才不願意為解脫花費時間。但你知道嗎,古印度有個懶到極致的懶漢,他一動都不願動,結果連家人都嫌棄他,把他抛到屍林裏等死,幸好他遇到了一個瑜伽士那瑜伽士,告訴了他如何躺着修行。結果他一直躺着,就證得了解脫成就。

  是不是很有趣?

  是的,修行其實是有趣的遊戲。只是你把玩的不是心外之物而是你自己的心。

  所以,要把每一件事都當成享受生命的機會,讓自己喜悅地做事,喜悅地待人,喜悅地讀書,享受智慧的光明。

  其實讀書也是修行,但你要在無執的狀態下讀書,你要心無旁驚,讓靈魂跟作者對話,讓靈魂進入書的世界,體驗書中的一切。很多人在讀「雪漠心學大系」的時候,就升華了自己。你知道為甚麼嗎?因為,他一邊讀書,破執的智慧就一邊熏染他的心靈,過去他覺得很重要的東西,現在已覺得無所謂了。當他覺得很多東西都無所謂,不去在乎時,他的行為自然就變了。過去爭名奪利,後來淡泊名利;過去好吃懶做,後來積極精進;過去吝畜小氣,後來大方慷慨;過去自私自利,後來專門利人……這樣的例子,實在太多了,最讓我開心的是,好些得了抑鬱症、焦慮症的人,竟不藥而癒了。看到他們的笑臉,我就覺得東方智慧實在太好了,它讓人不用費盡心思地改變世界,只要改變自己,就能擁有美好的生命。

  所以,你也可以試試看,在生活中就修起來,座上當然也可以修行。不要因為一點點壞念頭,一點點小毛病,就否定了自己和未來的可能性。你要知道,只要你到了一定的境界,一般都不會掉下去,除非你壞了信根。因為,只要你的信根不壞,你就會知道,有的東西不值得你計較,更不值得你做一些下作、害人的事情,你也不會去在乎那些蠅頭小利。這就是解脫。

  紅塵中為啥這麼多的紛爭,我不說,你也懂的。有時候,只要能窥破虚幻,生活就會幸福很多。

  所以,希望你永遠保持這種充满信心、信心俱足的狀態,希望你永遠做一個積極向上的人,不要變得功利,不要糾纏利益,永遠嚮往美好,永遠乾乾淨淨。

  甚麼叫信心俱足?

  信心俱足就是信根扎得很深。信心是修行的根,被稱為信根。只要根須不壞,樹就能吸收營養,就肯定會成長。雖然有時你感覺不到它的成長,但它仍然在成長,慢慢地,慢慢地,有一天你就會發現,一切大不一樣。我經常用一個比喻,我說修行就像栽樹,你不要着急。一棵樹長得很高很大,必須得好幾年的時間。有時可能要十多年。如果是黄花梨,可能得幾百年。木頭越結實,品質越高,用的時間就越長。修行也是這樣。你想達到多高的境界,就要付出多少努力和時間。不要着急,要把信根深深扎在信仰的大地裏。讓你的生命吸收營養,讓你的生命沐浴陽光,這樣,你就能一直健健康康地成長。相信這一點,然後把命運交給時間,好好地享受生命和修行吧。

  『解行證亦備』,信心俱足之後,你就要明白教理。甚麼是教理?就是解脱的原理。這是修行中非常重要的内容,你一定要明白。解脫有甚麼次第,有甚麼方法可以讓你解脫,修行修的是甚麼,這些問題你都要弄清楚。弄不清,你是沒法修的。你或許還記得,我說過要教證合一的,對嗎?我用了小鳥的飛翔給你做例子小鳥要兩個翅膀一起飛,才能翻翔在天空上,修行也是這樣。之所以我老是強調覺受不是開悟,就是因為有覺受不一定明理,你不一定明白那覺受代表了甚麼。假如你不明白,盲修瞎練的話,你的修行永遠也不會有結果的。你也許還聽過那些走火入魔的例子。執幻為實地修,是會走火入魔的。所以,一定要聽善知識的指引,不要自己對著書瞎練。

  瞧,你又害怕了。不要緊張,讓心自由一點,再自由一點,不要縮得那麼緊。修行就是讓人打碎心靈壁壘,讓人和世界達到和諧的。你有沒有試過與人全無隔関地相處?如果有的話,你就會明白修行的快樂。如果沒有的話,你更需要修行了,打碎你自己,打碎你所有的執著,把你內心的堅冰徹底地融化,讓自己柔情似水。

  所謂的成就者,就是心細如髪、柔情似水卻沒有執著的人啊。

  上善若水,這個說法,你或許比較容易接受?

  道理上明白了開悟了,你就去實踐,照着你的理解去做,但不要讓教條綁住了你。在實踐中明白,在實踐中醒悟,在實踐中接近你追求的真理。完全弄明白了,過去有問題的,現在沒問題了。沒有疑惑,才叫解悟,沒有行為的驗證,不算是真正的開悟。因為你的腦子裏裝了知識,但不開心的時候仍然不開心,生氣的時候仍然生氣,放不下的時候仍然放不下,這樣的悟,對生命沒有實際的意義。因為,死亡不是一張考卷,不是你只要填上答案,說得頭頭是道,就能超脫輪迴。你要面對的,永遠都是自己的心。你能夠完完全全地將心打開嗎?你能完完全全地駕取不服管束的心嗎?你能讓心像你的嘴一樣,時常就用上那些你認可的真理嗎?所以,隔岸的火暖不了你,想要温暖自己冰冷的驅體,就要向它走過去,慢慢地靠近它,體會跋涉中所有的心酸和孤寂。哪怕你剛開始覺得路實在太難走,坑坑窪窪的,老是不能照着你心裏的地圖去走,也沒關係。你千萬不要對自己失望,不要沮喪失落。現在有距離,不代表永遠有距離;現在做不到,不代表永遠做不到。人生的精彩,有時不在於成功,而在於你永遠走在去往成功的路上。因為,這段跋涉,本身就能讓你的生命充滿激情和活力。在心靜如水之前,你就享受那紅塵的點點滴滴吧。這也是一種幸福。人的心靈,就是在這一步一步的實踐中蜕變的,沒有量變,永遠都不會質變。哪怕你看到自己的習氣,覺得它實在太醜陋,覺得自己怎麼會是這樣的人,也沒有關係。你遮着眼睛看不到,不代表你心裏沒有。你命運中所有的坎河,都是你的缺陷造成的,如果知道這一點,改變這一點你的人生自然會精彩很多。你說,對嗎?

  那麼就走吧。驗證你嚮往的真理。有時,距離正是修行的理由,也正是生命的意義。所以,你要接受證得之前的黑暗,讓自己擁有在黑夜中漫遊的勇氣。

  當你證道之後,你也就解行並重,毫不動搖了。你心裏沒有解,也沒有證,一切本來如此。沒有問題。你甚麼時候都在利益眾生,行住坐臥都在利益眾生,你已經不會不利益眾生了。因為,眾生跟你自己已無分別。你自然會像慈母對病兒一樣,對你身邊的人充滿了關懷。

  知道不?當你修到十地,也就是法雲地時,你的智慧就非常圓滿了,像是天空中佈滿法雲,不斷降下智慧的甘霖。

  但你永遠都要記住,無論甚麼時候,信都為功德母,信心太重要了。沒有信心,就得不到智慧的滋養,也得不到任何加持。因為,你的根不深。很多時候,修行就是把信仰扎進去,減少心裏的黑暗和懷疑。有了信心,就像數據錢聯通了電腦和硬碟,所以,密勒日巴的弟子求他加持自己時,密勒日巴對弟子們說,弟子啊,我需要你們的信心。

  信心就是你和上師之間的緣,有緣,上師才能救你。

  更言功德事,覺照增明意,功者為修功,德者乃性德。

  福德指福言,功德兼有慧。福德多果報,功德顯體用。

  福德多有為,功德無為事。功德著相時,即已成福德。

  福德破執時,升華為功德。持經本功德,以眾生貪福。

  故以說福德,會當以破相。

  《金剛經》老是談到功德、福德,為甚麼呢?因為眾生需要功德和福德。

  很久以前,我做了一件善事,有個和尚對我說功德無量,我當時就對他說,我不要功德。後來我才慢慢發現,這樣是不對的,你不能拒絕功德,不能遮罩自己的實庫。你要打開自己的實庫,該進的,就讓它進來,既接受功德,也接受福德,不要拒絕,但也不要貪婪。任它來者自來,去者自去。對待別人的善意也是這樣,你永遠開着門,接受別人的善意,給別人積累功德和福德的機會,也接受自己的功德和福德。如果你把門關上的話,實貝就進不來了。所以,我們不能貪功德,但也不拒絕功德。

  「覺照增明意」,覺是覺性,當智慧的覺性照耀你的行為,觀照你的行為時,你的光明就會增長。這就是功德。功德有幾個方面:第一,覺,功德必須有覺性智慧,沒有慧,就不是功德;第二照,用智慧來觀照行為,沒有行為,也沒有功德;第三,增,增就是向上,智慧增長,慈悲增長,才說明你有了功德,堕落肯定沒有功德;第四,明。明就是光明,破執之後的金剛智,就叫光明。光明也是智慧。「覺照增明」俱足,就是功德,一執著,就不叫功德。破執之後,才有功德。所以「功者為修功」,功德的功,是修出來的。修行時行為達到一定的程度,自然便俱足了功德。這便是功到自然成。德是你本有智慧具足後的體現。所謂的大德,首先要明白心性,自性光明已經顯發了,自性本具的智慧已經顯現出來了,而且能用於行為,才叫大德。

  至於福德,福德是行為帶來的回報。求回報,有執著,就沒有功德,但可以產生福德。所有求功德的人,求來的都是福德,而不是功德。你可以貪功德,但你要知道自己貪來的不是功德,只是福德,但也很好。佛家允許貪,因為眾生肯定有貪心,不貪,就不是眾生了。從眾生到佛,需要經過一個積累各種有相資糧的過程,那過程是非常重要的,釋迦牟尼就老是強調這方面。所以,我們提倡你追求無為,在不執著地利眾中建立功德,但也提倡你積累有相的福德,凡事不要過於偏激。

  有一天,我和幾位朋友去九華山。其中有一位朋友很有錢,是個企業家,我對他說,你好好做些善事吧,你的錢已經夠多了,吃不了多少,也花不了多少。這時不做,它很快就不是你的了,你一旦做了,它才是你的。為啥?因為你花的是錢,積累的是福德。

  如果你明白了這個道理,就不要太在乎財富。要知道,有多少財富,也不是你的。你的生存只需要一杯水,超過了這杯水,就是多餘的。你要麼留給子孫揮霍掉,要麼被一些人貪掉,要麼被歲月蒸發。所以,你活着時,趁自己還能自主,就要把財富布施給眾生,勤於布施,福德才屬於你。你對社會所有的貢獻,最終的受益者都是你自己如果你不但做了,還不執著福德,不貪婪回報,那麼你就建立了功德。永遠都要明白,功德是清淨心生起的,沒有無為破執的心態,就沒有功德。福德是有相的、有為的、有貪執的,但也很好。

  「福德多果報,功德顯體用。」果報就是對你行為的回報,像你種下種子,收穫莊稼,那莊稼就是福德。所以,佛家把布施稱為種福田。供養諸佛,布施眾生,都叫種福田。你種下福田之後,就會收獲福德,功德則偏重於體用本身。你必須破執了,進入無為境界,能做到三輪體空,心中不著一物,你才有功德。它包括你的智慧,也包括你智慧的妙用,也就是布施的行為。在智慧的觀照下多做一些利益眾生的事情,做而不執著,才可能生起功德。就是說,你有一種無執的真心,用真心觀照行為,那麼便叫功德。

  「福德多有為,功德無為事。」一旦著相,功德就變成福德了所以,我們常說,不要著相,不要執著。怎麼才知道自己是真的不著相,還是在騙自己呢?如果你的付出得不到回報,你便不開心、覺得世界不公平,你就是著相,就是執著,你自以為的不著相、不執著就是在騙自己。修行是修給自己的,騙自己也沒有意義。你在乎就是在乎,不在乎就是不在乎,如果你明明在乎,偏要裝成不在釋乎,那麼你就算能騙得了別人,你的心也依然得不到解脱。修行既是錦上添花,也是雪中送炭,是讓你明白在乎也沒有用,於是真的放下,不在乎,還靈魂一份從容自在,還自己一個真我、本我,讓心靈自由一些,讓人生無悔一些。做得到這一點,修行才有意義因為,你不管得到甚麼,你都帶不走的。聖者能帶走的,只有他的明白和慈悲;愚人能帶走的,只有沒洗淨的罪業,只有未來要承受的果報,還有諸多的貪婪和執著。其他的一切,都會被無常奪走,都會随着因緣的離散而離開你。

  所以,你即使在有求的時候,也要做事,即使放不下,也要做事。很多人做着做着,也就放下了。所以有人說,作秀也沒關係,因為做着做着就變成真的了。有的人本來打算騙人,就裝着兩個人戀愛,結果兩個人真的發生感情了;有的人為了某個目的假裝離婚,結果離婚證也領了,兩個人真的再也不復婚了。於是紅塵中有了一個詞,叫假戲真做。緣起緣滅,很多事也確實說不清。甚麼樣的緣聚在一起,就會產生甚麼樣的結果。很多事,是你無法預計的。但你必須明白的是,既然你創造了那個因,就不要埋怨招來了相應的緣。

  所以,哪怕我們還沒有解脫,也要給自己一個解脫的因;哪怕我們還沒有破執,也要給自己一個破執的因。有因就可能有果,無因則一定不會有果。既做福德,又追求破執,那麼你訓練到最後或許就放下了,你的福德也就轉化為功德了。《金剛經》老是說持戒修福者如何如何,所以一定要持戒修福,但也一定不要貪求,積極而追求不執著,在做事中圆满自己的人生。

  世人見般若,一般有二病,一者怕其空,二者怕其高。

  般若為其見,五度為其行。空義不離行,般若不偏空。

  餘度離般若,不為波羅蜜,故當學般若,方能到彼岸。

  《金剛經》老說般若,我的『雪漠心學大系』系列也老說般若。我們為啥老說般若?因為般若是解脫的因。如果你沒有般若,就一定無法解脫。所以,我們追求有般若。但般若容易引起誤解,一些人講般若時,其實都講錯了,他們老是強調空無一物的『空』。所以,雖然我覺得殺頭不是好事,但古代那個亂談空性就要殺頭的法律,也不是全無道理的。

  俱足樂明空,才是真般若。只有空,沒有觀照,不是般若。所以我說:「此空非彼空,枉讀《金剛經》。若見本來面,方現自由身。」所以,《金剛經》強調空,同時也強調持戒修福。在持戒修福的基礎上說空,你就不會偏空了,因為你的般若智慧空不了,定然能傳播出去,能傳播,智慧的因緣就在流動,不會陷入斷滅。

  「二者怕其高」,雖然有人老是低估了空性智慧,以為自己就懂得空性,但有些人也總是高估了空性智慧,覺得般若太高,此生定然難以俱足。這就是修大手印的一種病:覺得大手印不可能這麼簡單。有些上師很慈悲,一見弟子就開示心性,有些弟子還沒有多大的信心,他說『注意,就是這個東西』時,弟子心裏可能就會嘀咕:『不會吧,這麼簡單?』他不相信。有些人還會到別處去找。他不相信解脫會這麼容易實現。他總是覺得解脫非常遥遠。

  其實解脫很容易,你放下就解脫了。放下的當下就是解脫。放不下,就解脫不了。所以,不要覺得智慧太高,難以企及,一定要相信自己是可以做到的。當下就可以做到。有這個信心,你見到真心才有意義。

  因為,不管你多高或多低,你都有本具的智慧。人和動物都是如此。不要覺得自己的根器不夠,覺得自己肯定不能學般若。不要妄自菲薄。有時,你學着學着,就會發現自己明白了一些東西。為啥?因為,千年來無數人試驗過了,甚麼樣的人都見到了空性,證得了解脫,不可能每一個成就者都是天才。對嗎?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修行就沒有意義了。

  修行最大的意義,就是讓不完美的人變得完美,讓不優秀的人變得優秀,讓愚痴的人變得睿智,讓小氣的人變得大度,它不追求外相的東西,也不與他人攀比。相反,它就是教你如何才能去除那顆老是攀比的心。很多時候,不知足就是因為攀比,如果沒有攀比,人的生活其實很簡單。吃得飽,穿得暖,能做點有意義的、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這已經很幸福了。每個人的幸福都是自己的,每個人的解脫也是自己的,比別人高,或比別人低,都不能決定甚麼。哪怕你比別人都高,你也可能解脫不了,為啥?你可能我慢很重。你聽過一句話嗎?懶人敗於情,能人敗於傲。傲慢的人是必然失敗的。沒有攀比,就沒有傲慢,傲慢的本質,其實是愚痴。

  般若不是比來的,誰都有,它也不比誰高。說它是最高的智慧,是因為它是最究竟的,但你不能說它比念佛高。法門沒有高低,不要把般若放在一個它不喜歡待的位置,就像不要把我放在供台上,我不喜歡叫崇拜的火苗烤着,我寧可自在些。在一個冷清的角落,我可以盡情地做些該做的事。這時,我的生命是我的。哪怕用於利眾,它也仍然是我的。不像很多人,他們的生命看似是他們的,其實不是他們的,都是欲望的。他們的肉體想吃了、想穿了、用了、想享受了,他們就拼命地賺錢,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了,錢賺了不少,但不知道自己幹了些啥。好些年輕的小夥兒們,莫名其妙地就老了。

  孤零零的一個人,是不是真的很冷清?有冷清的,也有不冷清的。你用冷清去觀照不冷清,那冷清之中,就多了一點温情。你可以試試看。那觀照的東西,就是般若。它老是靜靜地待在一個你容易忽略的地方,所以,你要提起警覺,要在念頭消失的時候辨出它。它是你解脫的因。

  它也是真正的天賦人權。

  賺錢的能力,人人不一樣,有人天生是個賺錢的命,也有人天生是個賠錢的命。你要是看過我的《白虎關》,就會記得裏面一個叫大話的角色,那老頭兒老是說大話,是個想錢瘋,也沒見想來多少錢。便是這大話,沒有掙錢的命運,但也有般若。般若跟智商沒關係,跟肉體也沒關係,跟種族、血統、身高、外表、能力等諸多條件都沒關係。眾生皆有般若,故而佛家認為眾生平等,眾生都可成佛。所以,不要把般若看得太高,也不要把自己看得太低。只要你活着,就有呼吸;同樣道理,只要你活着,就有般若。很多時候,因為太近了,反而不知道自己有般若,這就是大病。所以,不要怕,既不要怕高,也不要怕空,勇敢地迎上去。當你的上師為你開示心性,告訴你就是那個東西的時候,你更不要因為不相信開悟這麼容易,就覺得他胡說。般若其實很簡單,雖然關於它,有那麼多美妙的描述,但事實上,它很簡單,你在任何一個生命瞬問都有可能見到它,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所以,在上師開示的時候,你不要懷疑,你要記住,好好地體會它,用生命記住它、妙用它。如果你懷疑、不信、忘掉的話,開示就沒有意義了。

  「般若為其見,五度為其行。」你還記得我們前面講過的六度嗎?是的,布施,持戒,忍辱,禅定,精進,般若。其中,般若是見地,其他五度是行為,在般若智慧的觀照下做這些事情,修行才有真正的意義。

  「空義不離行,般若不偏空。」體會到當下的這個東西還不夠——你知道為甚麼不夠嗎?因為,如果你沉浸於那種覺受,你就可能生出另一種貪心。覺受不是目的。你要在一種智慧境界、金剛智的無執境界中随緣度眾,讓眾生也能感受到你感受到的這個東西,讓眾生也能驅散自己心中的陰霾。如果冤親債主有傷害你的地方,也是因為你做了傷害他們的事情,是你給了他們作惡的因,你要懺悔自己的罪業,也要為他們懺悔,希望他們有一天能俱足福報智慧,能從煩惱和無明中解脫,希望他們不要承受惡果,能生活得幸福快樂。

  你知道,一個人如果幸福快樂的話,是不會給別人找麻煩,不會給別人找不開心的。世界上所有的紛爭,都是不快樂的人引起的。心裏有空洞,有不滿足,有不平衡,才會尋求發泄,尋求滿足,尋求平衡,所以,所有發起紛爭的人,都是真正的可憐人。不要讓自己的生命空度,要讓自己承受的一切,享受的一切,都產生價值,影響你未來的生活,影響你身邊人的生活,將所有好的、吉祥的、喜悅的東西擴散出去,讓它們匯聚為正面的力量,給你身邊的世界帶來光明;讓所有不好的、陰暗的東西轉化為慈悲,讓你關心他人,讓你能在他人有着同樣苦惱時,與他們的心共振,生起真實無偽的慈悲心,然後,把慈心化為行為,用行為來傳遞正能量。一定要記住,把太陽收在自己的心裏,可能會燒傷了你自己,讓它照耀整個世界,你才能享受光明。

  當你歷練了紅塵,經歷了痛苦和幸福之後,你會發現,如果一個清晨,你睜開眼睛,你感受到的不是焦慮,不是恐慌,而是一種從心而發的喜悅,是知足,是對當下的珍惜和享受。你的生命就會變得不一樣。你會明白,讓你幸福的,是你智慧的心,而不是外界的一切。當你的心因為喜悅而生出力量時,你就會相信,只要沒有悪意,你的行為就不會給外界帶來負面的影響,你會好好地珍惜自己內心的溫暖,珍惜那點點滴滴柔化你內心的東西,你會對一切聖眾、眾生父母、你的冤親債主,都生起恭敬心,那份恭敬心本身就會成為你的勇氣。因為,當一個人無求時,他會為自己內心的黑暗幟悔,他不懼怕黑暗將會給他帶來的一切。心的慈悲和光明,是他唯一的祈求。這時,他才是強大的。真正的強大,其實是無求無求無執的心,就是金剛心。你也可以將它理解為水一樣溫柔的心。屠龍刀也許可以斬斷鋼鐵,但它斬不斷水,斬不斷空氣,斬不開虚空。所以,真正的強大不是能力,而是無求,是一無所住,是坦坦蕩蕩的光明,這才是一個人真正應該安住的生命境界。外界的價值標準,其實跟你沒有關係,跟你真正有關的,是你在乎甚麼東西。所以,不要計較世界,你要計較自己的心,讓心柔軟一些,感受活着的喜悅。有了這份喜悦,生命中所有的黑暗都會消融。不要把修行妖魔化,不要覺得修行是一種折磨。要知道,受多大的苦,就能享多大的甜。世界永遠是公平的。

  你也不要放棄行為,如果沒有行為,一切的感悟都沒有意義因為,光明是需要傳遞的。不能傳遞的光明,就像一閃而逝的煙花,雖然燦爛,又有甚麼意義?你心中的美此刻溫暖了你自己,讓你感受到了幸福,但如果你不將它分享給別人,這記憶,很快就會消失的。

  我有個學生曾經感歎道,甚麼甚麼樣的生活真好啊,每天都逍遥自在的。我對他說,逍遥自在當然好,但那只是你自己的覺受,如果你不做一些事情,覺受就是記憶,很快就會消失的,只有能承載這份心情,讓別人也逍遥自在,你的生命、你的生活、你的經歷才能産生意義。

  一個人的價值,一個人對生命的取捨,永遠源於他的心。他的心大,他在乎的東西就大;他的心小,他在乎的東西就小;他的心光明,他的世界就會充满光明;他的心黑暗,他的世界就會充满黑暗,他永遠在一種欲求不滿的狀態中折磨自己。所以,智慧的目的,就是改變心,改變行為。既要仰望星空,也要腳踏實地。有了般若智慧,有了坦坦蕩蕩的真心,就要保護好它,不要讓小東西把般若智慧毁掉,把一生的大事耽擱了。很多很好的苗子,就是在一些很小的事情上毁掉的。

  明白智慧之後,必須有具體的行為,懂得該如何取捨。取捨就是戒,戒有兩方面:一是守候,守住某個東西;二是拒絕,拒絕跟它相反、會影響它的東西。還要學會專注。專注就是定力,選好一件事,就一直做下去,不要半途而廢。

  心印法師得痛症之後,雖然只活了四年,但她堅持到生命的最後一息。她直到圓寂的那一刻,都是一個很好的信仰者,是一個很好的出家人,她也守住了自己的高貴和尊嚴。所以,大家都覺得她很好。她如果在最後一個月放棄了,墮落了,那麼她所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今天我們不會那麼尊重她的。對不對?

  守候,就是你在乎一種崇高的、精神層面的東西時,就要用生命去守住它,用你的生命來實現它。

  當世界缺乏愛的時候,有愛的人,就會得到別人的敬仰;當世界缺乏道德的時候,具德的人,就會得到別人的敬仰;當世界缺乏心靈美的時候,心靈美的人,就會得到別人的敬仰;當世界缺乏誠信的時候,誠信的人,就會得到別人的敬仰;當世界缺乏忍耐的時候,難忍能忍的人,就會得到別人的敬仰;當世界太喧囂的時候沉默的人,就會得到大家的敬仰……能名垂青史,還是遺臭萬年,對你自己其實並不重要,因為,你演繹到最後,你的身份也就消失了。名字真正的價值,是成為一個足以象徵某種精神的符號,代表一些感動人心的行為、一些值得傳頌的故事,為後世傳遞正能量,讓一種精神感化後人的心靈。如果人在有限的一生中,能成就這樣的一個故事,那麼他就成功了。生命的長短,或是活着時的得失不要去在乎,因為,你遅早會失去的。只有一個東西你丢不了,那就是意義。意義是超越肉體的,是偉大存在的一部份,它不僅僅屬於你自己。當你的行為、你的精神足以承載某種意義的時候,你就不是你自己了,你就融入了一種更大的存在,通過這種融入,你得到了永恒。

  你聽說過無身空行母嗎?她們沒有留下名字,但她們得到了另一種永恒,那是一種屬於她們自己的自由和永恒。那才是真正屬於她們的東西。名字不是。

   人如果追求名垂千古,而去做一些偉大的事情,那麼他還是有可能墮落的,因為他在乎名譽。所謂的名譽是甚麼呢?是一個人的德行達到一定程度,他必然會得到的東西。光明的背後定然有陰影。有意義的是,你有沒有做出一些事情,足以傳承一種值得嚮往的精神?你有沒有用生命去成就一個值得傳頌的故事?你有沒有為這個名字創造相應的價值,讓人一提起,心裏會生起嚮往和敬畏?

  你知道心咒真正的力量所在嗎?心咒的力量,就在於諸佛菩薩為這個名字創造了相應的價值。人們在唸誦這個名字的時候,心裏會生起一種正面的力量,這種力量會讓他們在念誦的當下,受到某種精神的熏染,讓他們的心達到共振。那麼,久而久之,他們心靈的本質就會改變,他們就會升華。

  那麼,你有沒有為你的名字儲備能量?你能不能讓別人在讀到你的名字時,內心受到鼓舞,感受到光明和溫暖,覺得自己的靈魂有了歸宿?

  心印做到了,她静靜地守着她的明白、安詳、無我和慈悲,所以,她在活着時完成了她自己。她是蓋棺論定了。每一個活着的人,沒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就還有變壞、墮落的可能。所以,每個人都要如履薄冰般地守護自己的清淨心,堅持自己的覺悟之路,讓自己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能留下一個完美的定格,然後向這個世界告別,謝幕。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多一點耐心,好好走這條路,讓此刻你感受到的清涼,貫穿你的一生,讓你的生命無悔,讓你的人生能承載你嚮往的真理和精神,用你的行為實踐般若智慧。

  如果你不實踐般若智慧,不實踐無我大悲,你的心就沒有跟佛相應。跟佛相應的,是一顆無我有愛的心靈。而且,那是大愛,不是小小的、有局限的愛,是能夠容忍、能夠包容、能夠理解的爱是能照亮大千世界、給世界帶來溫暖的愛。

  如果你愛太陽的話,就不要滿足於當向日葵,你要讓自己成為一棵大樹,全身心地沐浴在陽光裏,又能給樹下的眾生以庇護。

  你要記住,慈悲,博愛,專注,持之以恒,堅守一生,到生命的最後一息仍不放棄,那麼,你的人生就是圓滿的。

  「空義不離行,般若不偏空。」般若不偏空的意思是,雖然你有般若智慧,但不能偏空,要有行為,沒有行為,你甚麼都不是。所以,當你擁有般若智慧,能夠觀照行為的時候,你就不在乎一切了。我的講課、寫作,就是我的行為,幫助別人也是我的行為。不能因為知道般若智慧,知道一切都在變化,當下的一切都會消失,我就甚麼都不做。每個人都要有自己的行為。

  「餘度離般若,不為波羅蜜,故當學般若,方能到彼岸。」其他五度如果離開了般若,就不是波羅蜜了,就不能讓人解脫了。為甚麼?因為,只有般若才是解脫的智慧,才能讓人到達彼岸。所有宗教都有這五度,它們仍然是世間法的東西,只有佛家才能上升到出世間法,因為有般若,所以,只有般若才能讓人脫離六道輪迥,讓人實現真正的終極超越。外道做不到。雖然外道也追求解脫,但他們追求的解脫,是遠離塵世的執著,執著他們所認為的終極——那永恒的神祇。外道是不會破除這個執著的,一旦破除了這個執著,他們所追求的永恒就不存在了,他們所追求的救世主也不存在了。他們的精神世界需要這個東西。佛家不是這樣,佛家追求心靈的自主和自由。在這一點上,佛家文化很像西方的啟蒙運動。啟蒙運動也倡導主體意識的蘇醒,希望人們從蒙昧的狀態中醒覺過來,不要像動物一樣,無意識、無意義地活着。但佛家追求的主體性和啟蒙運動倡導的主體性不一樣:佛家的主體性,是上升到出世間法層面的智慧和主見;而啟蒙運動所倡導的主體性,則是世間法層面的智慧和主見。是故,佛說,「一切賢聖,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這個「賢聖」,甚至不局限於宗教。

  我寫過一篇文章,叫《「唸佛往生」的誤區》,中間就專門談到這個東西。明白般若智慧,明心見性之後,往生是很容易的。反之,如果破不了執著,人就有牽掛,根本往生不了。所以,只有般若,才能讓信仰者真正地到達彼岸。

  忍辱難離相,是故佛專言。若明般若後,方為真忍辱。

  人必能忍時,其心方不動。此心若動時,便非真忍辱。

  忍辱也是這樣,只有真正地擁有般若智慧,人才能學會忍辱。

  佛家的忍辱要求接受命運中的一切,但這不是消極懦弱,而是明白般若後的随緣,是無求的高貴。

  我的生活中,有人罵我,有人誇我。但無論詆毀和讚美,都是情緒,很快就過去了。無論甚麼樣的看法,都不能代表他們的當下。因為,看法僅僅是念頭,很快就過去了。所以,我看到有因為別人不理解他,覺得非常苦惱,我就會告訴他,理解也罷,不理解也罷,都是念頭,這時候理解你,下一刻就不理解了;這時候認可你,下一刻就不認可了。甚麼時候是真的?甚麼時候都是真的。那甚麼時候是假的?甚麼時候都是假的。人的心時時在變。凡夫希望必然變化的東西不變,智者永遠接受當下的一切,沒有不切實際的期待。為別人而活的人,永遠會活得很累。所以,不要為別人活,要為自己活,哪怕利眾地活着,也仍然是為了完成自己。利眾就是最大的利己。無我也是最大的利己。沒有接受不了的變化,只有當下你該做的事。

  真正地明白了,你就不會在意世界,你會追求破除我執。

  而且,別人為啥要罵你?他看到你的不完美,才會罵你。這時你要感謝他,因為他幫助你改進自己。他說得對不對不要緊,至少代表了一個角度,你想一下合不合理,對你沒有壞處。所以,胸懷大一些,人就能成長得快一些。

  因此,世上沒有甚麼叫你忍的辱。明白這真理,忍無可忍時就忍辱成就了。甚麼叫忍無可忍?沒甚麼需要忍,也沒甚麼值得忍,就是忍無可忍。其實,生命很快就過去了,世界這麼大,大家能聚到一起,不容易。愛都愛不夠了,哪有甚麼好仇恨的?人到一定的時候,明白了,也就不計較恩怨得失了。要是還沒有明白,你就慢慢讓自己明白吧,反正還活着。

  「人必能忍時,其心方不動。此心若動時,便非真忍辱。」能做到不覺得受了侮辱,才是忍辱;把皮球壓在心裏,裝成很開心的樣子,最後突然反彈,不可過制,不是真忍辱。只有真正地明白般若智慧,才能做到真忍辱。因為,辱是一種分別心。你覺得你很偉大,他說你很渺小,你覺得他侮辱了你;你覺得你很高尚,他說你很卑鄙,你覺得他侮辱了你;你覺得你是佛陀,他覺得你是魔鬼,你也覺得他侮辱了你。實際上,你的想法不一定對,他的看法也不一定對,都是名相而已。所以,看破它,也就無辱可忍了;看不破,破除不了分別心,老是喜歡這個不喜歡那個的話,你的心就肯定會波動。看破它,心不動,就是真忍辱。

  在在與處處,刻刻並時時,修法不生觀,妄念若不起,

  即是真修行,曰無生法忍。無生實無生,忍辱本無辱。

  遇境或遇事,正受安住矣。安忍於大地,不動似大山。

  即是真忍辱,是為波羅蜜。

  現在,你知道甚麼是修行了嗎?

  對,無論何時何地,只要你不執著於修法,不執著於任何東西,不生任何分別雑念,你就是在修行。這種自自在在、坦坦然然、安安靜靜、逍逍遥遥、散散淡淡、從從容容、來者自來,去者自去的狀態,就叫無生法忍。

  所謂的無生法忍,就是本來無生,也無生無滅,無來無去,如如不動。為甚麼不動?因為很多東西不過是水泡,生生滅滅,不會永恒存在。這會兒出現了,過一會兒自然就消失了,你不用執著於它,你也執著不了。念頭也是這樣,習氣也是這樣,毛病同樣是這樣。一切都是這樣,甚麼東西都是忽生忽滅的,你不管歡迎還是拒絕,它們都會消失,所以不要怕。這就是「無生實無生」。

  甚麼叫『忍辱本無辱』呢?就是無辱可忍。

  「遇境或遇事,正受安住矣。」老祖宗說:「一空萬有。」你知道這是甚麼意思嗎?就是說,不管你用甚麼名字——老子稱為道,我們稱為空性——來定義空性智慧,它們指的都是同一個本體。空性中總是顯現出諸多的現象、變化、幻覺,我們的眼耳鼻舌身意中看到的、感受到的、聽到的……一切都生生滅滅、來來去去,離不開那個本體。

  除了佛教,誰也沒有發現這個真相,所以釋迦牟尼非常偉大。他坐在菩提樹下參悟,就明白了世上沒有永恒不變的本體,一切都在飛快地流動、變化着,我們眼前這個看似靜止的世界,已經不知道變了多少次模樣,這塊土地上死了多少人,又出生了多少人,還有多少人正在老去。很多人看到這一切的時候,心裏不會生出那麼多的感慨,不會覺出世間的變幻無常。雖然也有人說,世界變得好快啊,多少多少年前,這裏不是這個樣子,還有「女大十八變」「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顔改」之類的說法,形容的都是變化,但很少有人能從變化中發現空性智慧本體。很多人悟出的,都只是哲學道理。那麼,佛家所說的變化、無常,跟哲學有甚麼不一樣,你知道嗎?

  釋迦牟尼不但分析這個道理,還從生命深處流出了一種般若境界,能感受到這個不斷流動的世界。這種生命體驗。它不僅僅是道理,而是一種生命狀態,是一種深入潛意識的程序,就像你知道人活着需要呼吸,知道人活着始終有一天要死去。你不會奢望任何東西能夠永恒。但很多哲學家不是這樣,他們就算知道這個道理,放不下的時候也仍然放不下,在乎的時候也仍然在乎,煩惱的時候也仍然煩惱。為啥?因為,他們沒有經過心靈訓練,不能啟動智慧本體,知識永遠是知識,跟生命沒有關係。你在遇事的時候,根本想不起它,只有塵埃落定了,你的心情平復了,你才會想起自己學過的東西,然後恍然大悟道:「哦,原來是這麼回事……」

  雖然說世界是調心的道具,但人的生命畢竟是有限的,當你沒有珍惜活着時的機會,到了中陰身,你的習氣仍會發作,你會直接被拉到相應的輪迴管道中。人活着時懶惰的藉口,害的還是自己。因為,需要解脫的是你自己,需要戰勝自己的是你自己,需要自由的是你自己,需要安詳的是你自己,感到痛苦煩惱的是你自己。如果你能明白般若智慧,還能在生活中妙用它,就會安住在自性之中。這就是「遇境或遇事,正受安住矣」。

  不要管眼前發生的一切,一切都在變化,包括我們的細胞分分秒秒都在生生滅滅,都在變化。所以,不要執著當下之外的世界,不要執著當下之外的自己,無論發生甚麼,順境還是逆緣,都要讓自己享受當下的喜悅,讓心像大地一樣包容一切。

  「安忍於大地,不動似大山」,你看過大山嗎?我特別喜歡大山。你遠遠地望去,大山就像是巨人,不動不摇地站在地平線上遠遠地望着你。西部的山上沒有樹,草也很少,你從遠處看,看到的只是蒼黃一片。但你從那蒼黃之中,總能感覺到一種大力,它總能與你心中的某種東西產生共振,讓人感受到它的魂。

  當然,你感受到的,也許是你內心深處的一種東西,是你對自己的一種期許。你面對那巍峨滄桑的存在時,內心的某種嚮往被勾起了,有一種微妙的情感被啟動了,於是,你將大山人格化了,你眼中的自然萬物,都因為你心靈的感性,而有了生命。實際上,有生命的不是你眼前的景物,而是你鲜活的心靈。如果你的心沒有活過來,還沉浸在紅塵的喧囂之中,還被柴米油鹽、生存欲望之類的琐事塞滿的話,你就不會有詩意,無法感受到大自然的靈魂。

  自從上了我開辦的寫作班,好多不會寫作的人,都寫出了精彩的作品。因為,每個人都有細腻的情感,都有語言表達能力,都有人生經歷,我們的大腦都有豐富的想像力,只是沒有被啟動而已。當你啟動了人本有的智慧,讓你的靈魂毫無顧忌地傾訴時,你會看到另一個自己——一個你從未見過的自己。你不會想到自己也有那麼豐富的心,也不會想到世界竟是如此的鮮活多彩。你會從一個粗線條的人,變成一個細腻感性的人,你會明白人們在細雨中流淚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你會知道《白虎關》中的瑩兒為啥要自殺,月兒為啥要自焚,你會明白西部的浪漫。就像有人在讀我的小說《母狼灰兒》時,產生了濃濃的心痛。他雖然不是女人,更不是母親,但他讀出了一個母親的心痛:當灰兒在風沙裏找孩子瞎瞎,結果發現迎面過來的是灰兔,不是瞎瞎時,他也像灰兒那樣呆住了,他多麼希望這個世界上有奇跡……讀者們喜歡我的小說,也許就是因為我的小說啟動了他們心裏最柔軟的東西,讓他們找回了遣忘已久的感動。紅塵太喧囂,尤其在這樣的時代,好多人已經麻木了,他們記得以前的純真,記得以前的乾淨,但已找不到那時的自己——不是不願意找,而是徹底丢了,他們心裏塞滿了各種信息,混亂的價值觀讓他們迷失了自己,不懂如何選擇,也不懂如何把繁琐的信息掃出去,找回最本真的自己。其實,這一切,只要他們擁有般若智慧,都能解決的,因為,他們會懂得如何跟靈魂對話,如何感受心底深處的自己,他們會在不斷地歷練中,一層一層剥去心靈的面具——那面具不僅僅是帶給人看的,觀者,也包括他自己。太多的人,都不了解自己;太多的人,都遺忘了靈魂,讓靈魂在黑暗中無助地哭泣。所以,般若智慧很珍貴,它會喚醒生命的感覺,讓人擁有當下的喜悅,活在當下,珍惜當下,把奴役心靈的東西統統掃去。讓人能自由,能解脫,能斬斷各種人性的枷鎖,像太陽那樣光明,像清風那樣自由,像湖水那樣詩意。

  大手印行者安然如大山,細腻如春風,他們的愛不是暴風驟雨,而是春雨細無聲。他們總是安住在光明境中,應對萬物而不動,處理無窮的事情,本體卻始終空寂澄明。他感情豐富,但毫無牽掛;他洞察秋毫,但毫不執著。別人無論罵他,還是誇他,他都像清風拂過耳際;所有毁譽榮辱對他來說,都是一場幻影,沒啥值得介意。

  當然,這些都只是表述,真正的東西,只有真的活成那樣,才會明白。

  劫者長時間,大劫四中劫,如生老病死,名成住滅空。

  中劫含小劫,計有二十個。十三多億年,方名一大劫。

  昔者歌利王,意譯為惡王,遇佛生大忌,節節肢解身。

  菩薩生安忍,方得大解脫。

  有學生對我說過,「劫」這個字太不吉利,他一看到,就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你尤其害怕那些「多少多少大劫」的表述,你老覺得,它像一座大山壓在心頭,你感到了沉重和窒息。

  那麼,究竟甚麼是「劫」?佛教中的『劫』,指的是時間,佛經中經常談到時間。時間特別重要。在佛教中,一大劫有四中劫,每個中劫大概有二十小劫。一個大劫很長,大概十三億年,或者更長一些。所以,劫代表了漫長的時間。但是,對智者、佛陀來說,漫長的時間和巨大的空間都是不存在的,都是分別心。於是,佛經中就出現了「一時」之類的說法:一時,佛在甚麼甚麼地方……表面看來,這時間很短,實際上,當下一念,便是無量劫。所以,有人說信息生成永不滅。當你的某種信息生成之後,它會以不同的能量,不同的方式轉換。惡念善念都是這樣,所以,我們要多發善心,多發大願,多傳遞一種美好的正念。正念很重要,因為念頭是有能量的,它往往能感召來相應的東西,所以要多提正念。正念、善心、善願,都可以穿越時空。

  三生願就是穿越時空,佛菩薩的乘願而來也是穿越時空,過去有很多佛菩薩都因為願力,重入輪迥,從凡夫做起,重新修行度眾。他們的故事通常很有特點,比如密勒日巴最初精通誅咒術,後來他皈依瑪爾巴,才開始解脫的修行;傑剛巴雖然一開始就得到了殊勝的教授,但他有疑心,為了破除疑心的障礙,他修煉了十多年;惹瓊巴是密勒日巴月亮般的弟子,非常優秀,但因為違背師言,必須轉世三次……很多故事雖然是他們自己的故事,但都有着某種示現的意義。這種意義,或許從他們選擇了尋覺、選擇了某種使命起,就一直伴随着他們。不管他們明不明白,他們都已經不再是為自己活着的了。他們既是自己,是獨立的生命個體,也是人類群體的一個標本,一個修行改造命運的案例。其中的坎河、挫折和成功,也都不是他們自己的,而是世界的,一切的對錯,一切看似瑣碎的東西,一切歷練之後的前進和後退,都是人類寶貴的案例。他們的活着,會告訴無數個生活在當下的人,修行不是多麼遥遠的事,修行就在生活和工作裏。成就也不是多麼遥遠的事,它就是種自由的生命狀態,是每個人只要有老師、有方法、肯實踐,就一定能實現的。

  得失不重要,對錯也不重要,對也罷,錯也罷,得也罷,失也罷,甚至就連生命、成功和失敗,都只是一種階段性的東西,很快就會過去。長壽或是短命,在漫長的生命之旅中,都只是幻覺,因為死亡本身就是幻覺。一切都是幻化的,但一切都是必然的。心因不變,很多東西有它的必然性;心因一變,因緣鏈的軌跡馬上改變,命運也馬上改變。

  你不是說,你有很多放不下的往事,那都是你心裏的木刺,一碰,就能扎出血來嗎?你要明白,這輩子遇到的一切,包括當下的這個你,都是幻化的,不斷在消逝着。無論多大的事,你把它放進無邊無際的生命長河之中,都像是一朵平凡無奇的浪花。所以,你何必讓偶然的挫折影響你的信心,何必讓偶然的離別刺傷了你?

  你可知道釋迦牟尼的故事?

  釋迦牟尼成佛之前,曾有過生生世世的修行經歷。有一世,他是忍辱仙人,當時他遇到了歌利王——歌利是兇恶的意思,歌利王便意譯為「惡王」——被歌利王無緣無故地肢解了,但他沒有怨恨歌利王,因為他一直在修忍辱。忍辱的目的,就是哪怕別人傷害你、侮辱你,你的智慧也能安然如大山,你的心也能如如不動。如果他忍辱修得不夠,被歌利王肢解身體時,他就會因執著身體,而產生怨恨。但他並沒有怨恨,還覺得歌利王幫他成就了忍辱波羅蜜,發願成佛後第一個度化歌利王。歌利王後來轉世成㤭陳如比丘,釋迦牟尼成佛後,第一個度的確實就是他。修到忍辱仙人那個份上,已經破除我執了,他知道身體是虚幻的,能真實地感到如夢如幻,否則他不可能以一顆無偽的慈愛之心,忍受那樣的劇痛。知道「一切相皆是虚妄」,是般若智慧。如果般若智慧不夠,你就會執著一些東西,你的忍辱就修不成功。所以,我們修到一定的時候,要出來歷練,看自己的心能不能安忍如大地。如果不行的話,就說明你修得還不夠,還得再修。一直修到無辱可忍,聽到別人詛咒你,也像聽到百靈鳥唱歌那麼賞心悅目,別人論起鞋底抽你,你也怕她閃了腰的時候,你就修得很好了。

  有妒方為謗,忍名才是戒。四相皆無時,萬念俱入寂。

  慧光卻獨耀,是名為一真。超乎其表外,不為相所拘。

  隨順其於中,不廢於諸事。不著亦不壞,是名為大智。

  心如虚空體,超然塵表外。

  這一段側重實修。

  因為嫉妒,才會誹謗。那麼為啥嫉妒呢?因為他覺得自己不如你。所以,別人嫉妒你,其實是用自己的形式讚美你。不遭人妒是庸才,只有非常平庸的人,才不會有任何人嫉妒,因為,這說明他沒有任何過人之處。所以,我們要感恩嫉妒我們的人,謝謝他們的讚美。

  我從來不怕別人嫉妒。有人嫉妒我,我很開心;有人罵我,我更開心。為啥?因為,無論是嫉妒我,還是罵我,都說明他在乎我,我對他是另一種形式的重要。

  當你修到這一步時,你就沒有對手了。因為,你就像虚空,別人想對付你,也刺不到你。他拿着刀砍啊砍啊,砍得自己氣喘吁吁,你卻毫無傷害。

  這就是真忍辱。

  真忍辱就是心如虚空,忍受劍刺,不留一絲痕跡,不著一物。

  忍辱太重要了。目前的社會上,各種各樣的東西都太多了,甚麼都有,家人、同事、同行,以及紛紛擾擾的雑念,總是能影響人的心情,心裏能有一個忍字,就是給自己一個戒律,讓你能自我約束,達成某種形式的忍辱。

  忍辱就是保任般若智慧,就是守持自性戒。在所有戒律之中最好的就是自性戒,你一旦明白自性,安住自性、保任真心、如如不動,便無戒可犯了。

  你看過《西遊記》,那麼你記不記得,孫悟空頭上那金箍最後怎麼樣了?孫悟空到了靈山,見到佛祖時,他一摸腦袋,就發現金箍沒了。為甚麼?因為他的心定住了,不需要金箍了。不需要金箍的時候,金箍也就消失了。所以,安住自性就是最好的持戒,也是最好的禅定、忍辱、佈施。

  沒有明白真心怎麼辦?你可以祈請上師加持,可以藉助上師的智慧電流,來點亮自己的心燈。當心外的智慧能量不斷進入你的心,你充滿了光明時,你自己慢慢就會變成太陽,有了點亮別人心燈的能力。

  「四相皆無時,萬念俱入寂。」沒有我、人、眾生、壽者相,便是四相皆無,也就是心裹沒有自己和别人的分别,沒有自己和群體的分別,也沒有對生命的執著,破除了對一切外相的執著,進入了寂滅的狀態。這就叫涅槃,解脫。

  這時,你沒有任何念頭,因為你發現任何念頭都沒有意義,任何念頭都會變化,都會成為記憶,所以你懶得去想它,懶得分析它,也懶得解決它。它來,它去,你都無所謂,都隨它。這就是過去修行中的流水三昧。不阻斷自己的念頭,安住在覺性之中,觀照念頭,任它來者自來,去者自去,就像流水一樣。密勒日巴在很長一段時間裏,老是在修流水三昧,修到最後,他的心就如如不動,再也不牵掛任何東西了。

  三昧就是不動。過去,我教心印法師修過一種疼痛三昧,就是藉疼痛入道。肉體的疼痛像空氣一樣包園着她,她沒有任何辦法。止痛藥只能止住一半,另一半就得靠她自己硬扛。我就告訴她,如何生起覺性,觀照疼痛,將疼痛融入空性。這時,她就不執著那疼痛,反而把忍受疼痛當成一種修行了。疼痛就像她的警枕,強迫她提起警覺,她不能不安住空性。後來,她始終顯得安詳,進入一種疼空不二的境界。疼空不二的本質,跟樂空不二相若,都是藉觸覺修道。所以,你最喜歡甚麼,就把甚麼跟修行結合在一起。

  你喜歡書畫,就在書畫中修行;你喜歡品茶,就在品茶中修行。讓自己完全地投入,完全地忘我,完全地享受、品味那個過程,放下整個世界。如果你能做到這一點,在做這些事情時忘掉紅塵中的一切,忘掉你在乎的一切,讓自己進入一個安詳純淨的智慧世界,你的心就會生起一種智慧光明,你的覺知就能照耀你的修行。你的安住,便是修行;保任真心就是修行。如果沒有真心,就藉助祈請,把諸種顯現都當成上師的化現,當成本尊的化現,這就是「諸相上師身,諸念上師意,諸音上師語」。修到這個程度的時候,你會覺得自己老是和上師在一起,你想忘都忘不掉,就像得了相思病一樣。你把這種「相思病」升華,就是信仰。同樣道理,愛情也是很容易成為信仰的。

  還記得《無死的金剛心》中的莎爾娃蒂嗎?她的世界裏充滿了瓊波浪覺的影子,她老是想着瓊波浪覺,想忘都忘不掉,瓊波浪覺就變成她修行的本尊了。所以,我常說莎爾娃蒂是貌似愛情的信仰。思念也是這樣,當你很想一個人,想忘也忘不掉的時候,你就把這種思念化為信仰,在思念中觀修,讓自己在思念中升華。有一個成就者就是這樣,他將亡妻觀成空行母,最後證得成就。

  無論你藉助的是甚麼,關鍵都在於不要丢掉智慧的覺照。

  甚麼是智慧的覺照?明白一切都是假象,一切都會過去,一切都在變化,一切都不值得你執著,但你還是要觀察它,把每時每刻的變化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着水流如何順着你的指縫,流到地上,再繼續流到更低的地方,一路流去;看着煙花如何從燃燒的紙筒中衝天而起,在夜空中幻化出滿天的璀珠,刹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看着孩子一天天長大,一天天有了自己的思想,一天天組建自己的家庭,而自己一天天老去,有一天離開這個世界…… 這就是「慧光卻獨耀」。你明白自己觀照的東西不斷在消失,但你還是專注地看着它,感受它整個變化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忘記你自己,也忘記了世界,忘記了所有的在乎和不在乎,忘記了所有的規則和概念。安住在一種定境之中,那定境,叫「一真」。就是說,除了真心,其他的東西都會變化,都是假的,都會過去,都是一點點記憶。只有一真屬於你自己,只有一真對你真正有意義。

  「超乎其表外,不為相所拘。」不管表象如何,都超越它,明白它只是暫時的,不會持續很久,更不會始終如此。知道它必然會變化,就對治自己,心因變了,緣自然會變,一切都會變。不執著相,心不跟着相走,即使生起了念頭,也不要跟着想下去,就當它是一片雪花,飘過就融化了,不要管它,守住你眼前的事情,享受你眼前的事情,跟事情聊聊天,跟你周園所有的世界聊聊天,感受那充盈天地的大美,還有你心中一種非常純淨的東西。守住這個東西,不要去管得失,得失只是雲煙,因緣的風一吹,它就散了。得的,不會永遠得;失的,不會永遠失。很多事情,你根本就說不清。那麼就不要去說清,時間會說明一切,時間會改變一切,無常是世上的真理。接受一切,包括你自己。

  「随順其於中,不廢於諸事。」雖然明白一切都會變化,但現在還在努力地做事。為啥?因為享受當下的活着。活着不容易,既然活着,就做些自己想做的事,不要把時光虚度了。生命可以很精彩,看你如何決定你的活着。你此刻來這裏只是一個緣起,它不能代表你以後的生命。此刻的清涼也只是一個緣起,同樣不能代表你的生命。能夠代表你的,是以後你怎麼選擇你的人生。合上我的書之後,你如何對待你面前的世界?如何對待你自己的心?你還會緊緊抓住記憶,讓粗糙的木刺繼續扎疼你,讓航勝的垃圾繼續染污你嗎?還是說,你想要投身於真善美的大雨之中,讓它洗去你身心的污垢,做一個從裏到外都非常乾淨的、全新的人?或許你想像《白虎關》中的月兒那樣,在真理的火焰中燒去一切人性的醜陋,只留下美好和純淨?

  總之,不要讓無常的真理變成你懈怠的理由,明白無常後的我,腳步總是匆匆。我總是覺得自己在跟死神搶時間,我總覺得今晚睡下之後,明天不一定能呼得開眼睛。甚麼都說不清,不要把生命交給未知。有夢,就當下去實現,當下就過你夢想中的生活。不要讓自己留下遺憾。

  佛教中有個故事:有個人夢到自己遭遇命難,於是想找到生命中的上師,但是,他把這個想法告訴朋友之後,卻一直沒有動身結果突然就死了。倒是那個朋友,找到了他想找的上師,最後證得了成就。

  有些遺憾,當你真正感受到它的時候,就已經晚了。所以,我的習慣就是不拖延。

  你知道我為甚麼會寫那麼多書嗎?我也沒辦法啊,好些東西我不寫,就沒人寫了。我得跟死神搶時間。因為,世界上有那麼多文化都在老去,都在死亡,每一種文化都代表了一段歷史,裏面有血,有淚,有哭,有笑,有無數個生命的足跡。我不可能一一留住它們,我只能抛磚引玉,我相信,這世上一定有許多我的知音。

  我在等待回音。

  念念不忘,必有迥響。

  但我也會隨緣,不會廢事。該做的,有緣了,我都會做。随緣地做些事,也是在完成着自己。結果如何,我不在乎。我不關心我的書有多長的壽命,也不關心自己有多長的壽命,我只想在肉體存在時,完成我該做的事。相對於那麼多該寫的東西、那麼多該做的事,我沒有太多的時間。所以,我只能珍惜我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在有限的時間裏,做更多的事。至於這些事情,別人怎麼理解,那是別人的事,跟我沒關係,跟我有關係的,僅僅是我要做該做的事。別人能不能獲益,也是他們的選擇,我只願留下屬於我自己的那份温馨。

  那麼你呢?

  我總是在你身上感覺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焦躁。雖然你聽我說話時是清涼的,但我還是在你心上看到了一波又一波的暗湧。我的每一句話,打在你的心上,你都會痛,對嗎?那就好,說明你不是麻木的,說明你有嚮往。有嚮往,希望自己是一個怎麼樣的人,比對自己毫無要求好多了。如果你再也不會自責、愧疚、沮喪且仍然愚離痴的話,我會為你感到遺憾的。因為,那樣你就失去了選擇命運的力量,變成命運的奴隸,會在習氣的奴役下過一輩子。

  「不著亦不壞,是名為大智。」既不執著,也不破壞,不忽略。做的時候全神貫注、全心全意地做,把它當成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寫作的時候,寫作是最重要的事;喝茶的時候,喝茶是最重要的事。當下的事,永遠都最重要,永遠要訓練自己全心全意地去做,但你不能執著。無論結果如何,只要你盡了力,你就無悔了。

  珍惜好眼前的這杯茶,用你所有的生命去品味它,但茶喝完時,你也不要執著。你還有白開水,還有自來水,要是都沒有的話,就等一等,過一會兒到外面去買。永遠不要牽掛過去擁有的東西,要明白一切都是幻化的。因緣聚合,就出現;因緣散滅,就消失。這是你不能控制的。那麼,便把控制、強求的心放下,過好當下,該做甚麼就做甚麼,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不要丢掉心的寧靜。一切都會過去,一切都是在測試你,在看你能不能自主,能不能擁有生命的尊嚴。

  「心如虚空體,超然塵表外。」心像虚空一樣,超越自己看到的世界,不要被它牽引,不管你眼前正在發生甚麼事,利、衰、毁、譽、稱、譏、苦、樂,來了就接受它,去了也不要挽留,不要在乎,做一個有尊嚴的人,高貴地接受迎面而來的一切。永遠認真地、歡喜地做好眼前的事,永遠不要執著。

  縱不著二邊,若合於中道,而中道之相,仍儼然存在。

  不著邊著中,仍有分別心,故當融一片,無住而生心。

  我前邊說過,不著二邊就是不執著有,也不執著空。明白一切都是虚幻的,仍然積極做事,也不管眼前諸境的真假,存在還是不存在,有意義還是沒意義,只管好好去做。這就是合於中道。但真正合於中道時,你心裏是沒有中道概念的。因為中是相對於邊存在的,沒有邊,就沒有中,所以,心裏有任何概念都不對,有任何教條都不對,打碎一切,消除自己對成見的一切執著,讓心裏沒有任何概念,只剩一顆浪漫、赤誠、自然、樸素的平常心,就像婴兒對母親燦爛的笑。

  真心就是這樣。真心是說不出來的,就像你只有自由了,才知道甚麼是自由。

  很多東西,你經歷過,放下了,最後才會明白。那時,你沒有任何分別心,不受任何概念的束縛,沒有執著,不計較結果,又活活潑潑的,心能生起妙用。如果生不起妙用,你就偏了。

  永嘉有一頌,正解無住心:恰恰用心時,恰恰無心用。

  無心恰恰用,常用恰恰無。首句生心也,存有常照也。

  二句無所住,以空遮二邊。當生無住心,遮照同時也。

  三句之深義,無住生心也。即遮更寂照,即空即有也。

  四句若生心,當即無住也,有照而有遮,即有而即空。

  存冥生自心,無住生大心。若是心有住,即非為正住

  永嘉禅師有一首偈子,就是在解釋「無住心」:

  「恰恰用心時,恰恰無心用」,沒有任何概念,也不會刻意區分真心與妄心。你完全不執著,總是開開心心地做事。做完之後,你就把事情放下,不再牽掛它。『恰恰無心用』就是不執著,無所住提起正念、提起警覺之心,但不要執著,不要老是把自己壓得很緊,老是覺得必須如何如何。真正的真心,是一種完全無執狀態下的自然智,是一種本有的、無為的、每個人本具的智慧。它不是別人給你的,也不會因為你的年齡、境遇、能力、才華、健康而有所改變。無論你怎麼樣,是君子還是小人,你都有那個智慧。開啟智慧,你就會變得無求,就會因無求而變得偉大。它就是道,就是大手印智慧。進入這種智慧狀態的時候,你既不會執著於空,也不會執著於有,你的心裏純粹沒有這些概念。所以,證道者被稱為無心道人,也是這個原因。

  記住,要安住真心,又無真心之相,沒有任何執著,心中無事,卻有覺知。你不要執著,越執著,越進不了真心;無執的智慧境界,就是真心。有些人沒有修行的外相,但實實在在地在修行。他們可能很討厭滿身佛氣的人,很討厭修行之相,他們用爛漫的真心在修行。

  「無心恰恰用,常用恰恰無。」不執著心時,正好妙用真心。所以,你不用執著修行的外相,只要安住在破執的境界之中,就是在修行。它是一種能生起妙用的、活潑潑的東西,它不是破執的概念,也不是破執的暗示,不是你要求自己一定要破執,而是你明白沒甚麼可以執著,於是安住當下,享受當下的一切,清風明月,或是燦爛陽光,還有那點點滴滴的喜悅。但你連當下的喜悅也不能執著,你只要破除成見和欲望,自然就會像孩子一樣,覺得甚麼都有趣,甚麼都能讓你滿心歡喜,你不在乎那些稍瞬即逝的東西。這時,你才不會浮想聯翻,不要壓抑自己。你只要感受拂過皮膚的空氣,傾聽那一陣陣的風聲,紅塵中一切的喧囂,便會漸漸離你越來越遠。當你感受到真心的味道,又能清清楚楚地察覺到它時,你是不會貪婪其他東西的。但你連真心的滋味也不能貪婪,就是說,你不能害怕失去它。你甚麼概念也不要有,真心也罷,好狀態也罷甚麼也罷,你都不要在乎,你只要破除執著,只要管自己的心裹還有沒有執著,還有沒有一個東西膠着在你心裏,讓你輾轉反側,不能安心。如果有,你就繼續破,觀那點點滴滴的無常,多聽聽善知識的教授,放下自己的判斷,去感受一種博大的東西,去融入一片溫暖的海洋。要知道,甚麼都比不上一顆柔軟清激的心,你需要的教授,你需要的指引,都在這顆心裏。當你本來如此時,你便無須再去造作和表演。

  那麼為甚麼說要『生心』呢?這個「心」,指的是正念。修行時一定要觀照心,不能陷入昏昧狀態,不能只有舒服而沒有覺知你要始終提起正念,始終有所警覺,始終用正念、真心來觀照一切。在智慧的觀照中,你生起覺性,明白自己在做甚麼,不要走神,不要昏沉,不要放任自己浮想聯翻。如果你是密乘行者的話就祈請上師,也可以認為一切都是上師的化現,或者總讓上師安坐在你的心間。這都是提起正念。上師代表了一種比你更偉大的存在,當你嚮往他、牽掛他的時候,你的心中就會生起嚮往之力,嚮往之力中,有一種智慧的信息,也有一種智慧的交流——不是語言不是交談,而是一種證量的流動一你會在不知不覺中升華自己。所以,你如果夢到上師、夢到佛菩薩,就是非常好的。這雖然只是夢境,但它說明你的信仰已經到很深的層次了,已經進入你的潛意識,在你靈魂深處佔據了非常重要的位置。相反,如果你老是夢見流氓,那說明你的心還是很流氓。你不要僅僅把它當成夢,因為有些夢境其實不是夢,是與另外一個信息場的相遇。香巴學派中有一種修夢的方法,很多時候,你都會在夢中到這兒去,到那兒去——比如某個佛國一然後見到這個佛,見到那個佛,然後你們進行交流。這個交流的過程,很有趣。在這方面,我有過很多經驗。

  那麼為啥又說『恰恰無心用』呢?因為心無所住,甚麼都不牽掛,不執著。修行要提起正念、提起警覺之心,但你不能執著。警覺而不執著,就是『恰恰無心用』。如果你老是把自己把控得很緊,老覺得自己應該怎樣,這就不是真心。真心只有在無執的時候才會出現,它是一種自然智,也就是本具的智慧,不需要任何思維、概念的造作。哪怕你聽過很多關於真心的描述,包括『淳樸』「本真」「本有」,也不該在你心中留下痕跡,你只管掃除心裏的垃圾,讓自己趨向無為,沒有任何目的性,沒有任何功利,沒有任何計較和算計,不要陷入有空二邊。你要自然而然,心中沒有任何概念。

  「當生無住心,遮照同時也。」所謂的『遮』,就是阻斷一些東西。甚麼東西呢?執著。過去執著的東西,你現在不執著了,就叫遮;就算你還有執著,你也不管它,也叫遮。『照』,就是用智慧觀照行為。「遮」和「照」代表了修行的兩個方面:一是把負面的東西遮住,不去執著它;二是用正面的智慧來觀照,明白自己對還是不對,是還是不是。慢慢地,你就會形成一種生命習慣,到了最後,很多執著和偏見就沒了,一切概念也沒了,只有智慧的太陽在照耀着你。

  「無心恰恰用」,這就是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在沒有執著時,仍然提起正念,空寂中有一點靈明,遮照同時。剛開始,你還有一點造作,比如我這時候要拒絕、守候、選擇等等,到了最後,這些概念都消失了,但它們都在同時進行。為甚麼呢?因為緣起的時候性空,不是說這時候緣起,等一會兒再性空。明白空的同時,你要明白有;明白顯現的同時,你要明白它只是一個幻覺。之所以稱之為幻覺,是因為每個人看到的場景,其實都是他自己的主觀反映。

  比如,現在大家都在聽我講課,但每個人得到的東西不一樣,每個人對我的印象也不一樣,每個人記下的我說過的話也不一樣,甚至你叫他們形容我的樣子,有時都會出現不一樣的回答。每個人都有主觀的東西,所以顯現沒有不變的本體。評價也是如此,每個人對同一事物的評價都不一樣。同一幅畫、同一個講座,總是有人說好,有人說壞,我所有的小說也都是這樣。每個人對電影也都是這樣,褒眨不一。這時,別人罵你一句,或是誇你一句,都沒甚麼好在乎的,因為那是他對世界的解讀,你得允許別人有自己的想法。所以,修到一定的時候,你也就沒有了很多分別,圓融無礙智慧也活起來了。

  「四句若生心,當即無住也」,如果你生起了念頭,那麼在它生起的當下,你就不要執著它。這種不執著的境界之中,既有守候,也有拒絕,兩者是同時兼備的,但你沒有守候和拒絕的概念,一切都自然達成。那麼你守候甚麼呢?守候真心。拒絕甚麼呢?拒絶執著。你沒有概念,沒有分別,沒有偏見,沒有計較,沒有「我以為」,也就是主觀的東西,把主觀的東西放下,刹那之間全體現。就是說,你心中沒有了諸多的障礙——也就是障礙真心生起妙用的那些東西——就能在刹那之間觀照到事物的全體。

  我講的這些,都是在給你們種下種子,但我種了甚麼種子,修得好的人才知道,但修得不好的人,慢慢地也會知道,不要緊。我現在先種種子,把它盡量地種深一點,不要太淺,讓它成為一粒好種子。如果你種下松果的種子,將來就會長出松樹;如果你種下蒲公英的種子,將來長出的就是蒲公英。我希望大家都能成長為松樹,所以我播下松果的種子。只要你們慢慢地澆水,它就會在不知不覺中長大。它是你的智慧,我的播種就是緣起。之所以我一開始就講了義智慧,不從方便入手,也是這個原因。了義智慧的種子才能結出究竟解脫的果實。不過,即使你有很高的見地,也必須腳踏實地地修行。修行必須老老實實、扎扎實實,否則悟就變成了空中樓閣,對境仍然會生起煩惱,仍然對治不了習氣。

  「若是心有住,即非為正住。」心裏如果有執著的話,就不是正定。哪怕你在修儀軌,也不是真正的修行。要在無執的祈請狀態下随緣地做事和修行,就是最好的做事,也是最好的修行。不一定要座上修。只要你掌握了修行的要領,行住坐臥都在修行,而不是觀修儀軌時才是修行。

  我的學生中,有幾位修得很好的老人,他們就像戀愛中的少女一樣,充满着信心。因為他們放下了很多東西,歷經絢爛,歸於平淡了,也就是說,他們該經的經了,該見的見了,該有的也有了,你再想找個甚麼東西讓他貪婪一下,你也找不到,因為他看破了。看破了,不受誘惑,往往就能進入信仰。而且,他進入的是真信仰,因為他知道甚麼最珍貴,甚麼最值得珍惜。他們的放下,不是想像中的放下、想當然的放下,而是智慧的放下,這才是真放下。沒有擁有,就談放下,不是真放下。所以,年輕人不一定能像老人那樣放下、

  有些年輕人嘴上說看破了美色,來了個美女時卻會馬上追上去,狀似瘋狗。近千年前,香巴學派的祖師瓊波浪覺有十三萬弟子,在山谷裏紮下了無數的帳篷——藏族是遊牧民族,過去都住帳——他們整天談密說空,個個都像大成就師,誰知道有一天來了個美女,結果他們全都醜態百出,因為那美女是瓊波浪覺變的,專門來試探他們的。他們這才知道,自己只是誇誇其談,其實沒有真功夫,安不住心。乞丐也是這樣,乞丐一輩子沒見過幾個銅板,就算他老是說放下放下,你給他一百塊錢,他還是可能會高興得連祖宗都認不得了。

  那麼真放下的是誰呢?是釋迦牟尼那樣的人。他擁有金山銀山,擁有如花美眷,擁有城池權勢,但他還是遠離了這一切,放下了這一切,選擇了苦行生活。這是智者的放下,行為上的放下,不是口頭上的放下。所以,你只有經歷過,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放下了。

  「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心裏沒事,能享受大自然,人就是最安詳的。那時候,你安住於真心,但沒有真心的名相,一切自然成辦,似乎理所當然。你身上看不出一點佛氣,但你是真的在修行,遠比那些滿口佛理的人們,更接近修行的核心。你就不要執著那佛理了,只需掃除心中的垃圾。有討厭的人,就把討厭的心情放下;有喜歡的人,就把期待的心情放下;有嚮往的人,就把看到距離時沮喪的心情放下……一次一次地放下,一次一次地回到當下,釋放心中的詩意,消解無窮無盡的自己,讓念頭建構的那個「我」,徹底地消融於虚空,這時,你就修得很好了。你可能很反感修行之相,很反感那些滿身佛氣的人,你喜歡在一顆爛漫的真心中活着,沒有過多的言語,做你自己的主人,像你嚮往的那樣過好每一天,做好你想做的每一件事,永遠都不離開你的夢想。

  你記得嗎?昨晚天上有一片火燒雲。你盯着它,心也像在燃燒。你記起很多事,記起很多年前西部的一個傍晚,記起一座高聳的沙山,記起稍瞬即逝的夕陽。你覺得每一刻都是這樣,無論多美,或是多醜,你都留不住。點點滴滴的回憶,一個恍惚就消失了,很多温馨你也留不住。你只好對着那火燒雲笑了一下,你聽到空中有個聲音在應和你。你覺得,有一種存在陪伴着你,它聽得見你的心跳。你突然覺得,紅塵中那麼多喧開是多麼遥遠啊,為啥不能靜靜地活着,相視一笑,陶醉在彼此的默契裏,在那靜到極致的氣氛之中,靜靜地做你自己?

  為啥不呢?

  你不是很想做一個高貴的人嗎?就像《西夏咒》中的雪羽兒不要言語,就做最純粹的自己。你也想到那王景寨灘上,你不怕那烈日和砂礫,你想將雙腳插入沙中,感受大地深處的熱力。

  你還想化作風,徹底地沒了形體,自在逍遥地漫天飛舞,吹拂髪梢,吹拂衣袂,吹拂每一個你能夠吹動的東西。然後,像天真的孩子那樣哈哈地大笑,但沒人能聽懂風的言語。不要緊,你對自己說,你但求飛翔,但求扔掉那顆渴盼回應的心。你說,有求太累有漏皆苦。不如放下欲望,放下貪戀,讓自己活在自由裏。就活在此刻耳畔的風聲裏。可否?

  你在問誰呢?

  你在問風中的精靈嗎?

  你是不是在一個恍惚之間,看見了他,看見了他無語的微笑,看到他渾身散發出大善的氣息?那氣息像是大海母親,它一波一波地淹沒了你。你從此變成了吹緣江南岸的春風,每一點足跡,都滲滿了溫馨和詩意。

  對嗎?

  你笑了。你就讓自己化為風吧,在宇宙間遊蕩,遠離煩囂的塵世,遠離黑暗中的小眼睛,遠離黑暗中重重的呼吸,遠離靜寂中沉重的心跳,遠離打濕衣袖的汗滴,讓自己在自由的風中呼吸。

  看,沒了心的你,反而恒常在真心裹。你不求破執,只是無執,便恒常在修行。萬事萬物迎向你,就像雨滴砸向湖面,平整中顯出連漪,但片刻間恢復了寧靜。你不再牽掛那些知識,也不再牽掛那千絲萬縷的訊息,你只想品味當下,不管是甜還是苦,你知道一切都在過去。

  你既然知道,就不要擾亂了自己的心。收回心來,不再牽掛過去,過去是大幻化的戲,過去後再無蹤跡。哪怕你多麼留戀,它也不會回到你的身邊。不如放下吧,提起正念,凝了神,屏了息,讓心中的塵埃統統消失在大風裏。

  你便生起觀照之心,關注那無盡的妙有吧。它們生生滅滅,起起伏伏,記錄了無數關於無常的訊息。你在精進的觀照中放鬆自己,用真心觀照所有行為,在智慧中生起覺性。你明白當下的自己,知道自己在做甚麼,不要走神,不要跟上外境跑掉,要謹記「出離」。保持一段距離,讓心不要陷入紅塵裏。不管紅塵裏有多少讓你心動的影子,你都知道它們只是幻影。水波上偶現的倒影,稍瞬就會消失,它不會永遠地停駐,它只能融入水流的湍急。

  你還是祈請上師吧。你的心頭不離上師,一切都是上師的音身、形影和呼吸。你觸摸到夢的節奏了嗎?你的心裏是否也流出了小夜曲?你是否聽到了心的妙舞,還有風的哭泣?

  但你不是一個相思的女子。你只是在嚮往和期盼,希望自己有一天能融入偉大的海洋。那片智慧的大海,是你永恒的夢想。你不願做寄生在大海中的小魚,不願在波濤中顛簸身體。你想化為透明的泡沫。大海母親一跟礁石熱吻,便瞬息間誕生了你。你歡快地跳入空中,再落入海裏,融入母親的呼吸。瞧,你離不開你的嚮往,嚮往就是你心中永恒的大力。你和它本為一體,你們相擁在夢裏。你們就是那陰陽小魚,轉啊轉啊,轉出了千古的溫馨。

  知否?

  你便如此嚮往吧。把所有心念都融入輕輕的禅音,讓佛菩薩走進你的夢裏。濤聲般的梵音陣陣響起,就會溫暖睡夢中打坐的你……

  瞧,你的眼中充满了迷醉,你是否憧憬那樣的圖景?

  那只是我畫出的地圖,行者只有你自己。

  那麼便走吧,沿着信仰的山巒,爬到高峰的山頂。讓信仰深深地種入夢裏,在夢裏溫習真理的氣息,在夢裏驅散紅塵的足跡。

  始終要記住,詩意的基礎是智慧,沒有真正的智慧,沒有真正的慈悲,就沒有真正的詩意。

  遠處的鐘響了,夢也醒了,回來吧。

  往生雖修住,蒙佛護持力,佛國雖幻相,靜相非染相。

  因由清淨心,心靜佛土淨。若在凡夫位,當捨染趨浄。

  當親近彌陀,以成就信根。廣行菩薩道,以救眾生迷。

  得體當啟用,淨土亦妙用。

  大手印雖然是即身成就的法門,但它也有往生的內容。在香巴學派中,往生是最基本的成就。只要信根不失,往生就是必然的。香巴學派認為,所有行者都和某個時空的信息場有緣,這種緣份是清淨心生起的。比如,奶格瑪有自己的信息場,叫娑薩朗淨土,所有對奶格瑪有信心的行者,臨終時持誦「奶格瑪千諾」,即使不能解脫,也能往生娑薩朗淨土。科學稱之為信息場,佛教稱之為佛國。阿彌陀佛的極樂世界也是這樣。

  注意,所有佛國——也就是信息場——都是願力造出來的,發願、觀想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化現出屬於他自己的信息場,我們也稱之為淨土。這種信息場可能以暗物質、暗能量的形式存在,一些科學家的測試已經驗證了這個假設。比如,台灣的李嗣涔教授就做過許多試驗,已證明這類信息場的存在。

  淨土是甚麼?淨土就是跟你有緣的,清淨心生起的信息場,它是靜相,不是染相。就是說,它是清淨心中生起的,不是污染之心生起的,但它仍然是幻相。我們所說的幻相,就是一種變化之相不是永恒不變的本體之相。它不會永恒不變,但它是存在的,不是高樓大廈、亭台樓閣那樣的存在,不是用磚頭等物質建起來的,但磚頭等物質建造的也是幻相。所謂幻相,就是變化之物,歸於空性。所以,行者不可能像旅遊那樣,走到他個往的佛國去,只能通過自己的修行,跟自己對應的信息場相應,這時往生才可能實現。

  老祖宗認為,大手印修行最重要的目的不是往生,而是解脫,往生是你無法證得大手印時的選擇,這有點像孩子們高考時報的第一第二志願。如果你的第一志願「大手印成就」無法實現的話,你就通過發願往生娑薩朗淨土,唸誦『奶格瑪千諾』,跟娑薩朗淨土建立心靈上的聯繫,臨終的時候,你就可以往生到那所在,在那裏修行成佛。當我們還是凡夫時,必須嚮往清淨、依託嚮往之力,才能拒絕污染,拒絕業力的裹挾。這就是往生。大手印智慧並不廢除對淨土的嚮往,你如果想要到淨土去的話,就一定要嚮往。

  「廣行菩薩道,以救眾生迷。」佛菩薩度化眾生有兩種方式,一是在六道裏度化,二是在淨土裏度化。當你生前的智慧之力、觀修之力、發願之力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法界的信息場之中,就會出現一個和你對應的信息場,它會跟你的不壞明點相應,化現為佛國。這是香巴學派的解釋。聽起來很像一個神話故事,香巴學派的娑薩朗淨土,就是這樣化現出來的,它依託奶格瑪的願力存在了千年。按老祖宗的說法,當你的嚮往、願望和智慧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你也可以建立一個淨土,救度跟你有緣的眾生。這是「萬法唯心造」的另一種解釋。

  據說,不同的咒子,也對應不同的信息場。不同的信息場,會有不同的信息在流動。而咒子和觀想,便是你聯通這個信息場的方法。它們非常像我們的電話號碼。雖然這些內容是不了義的,不屬於究竟的大手印智慧,但有人需要它們。

  若得般若慧,即得正定力。佛與諸眾生,三無差別矣。

  無相無不相,性體皆空寂。性相皆圓融,染幻亦無礙。

  一切唯心造,勿取外相事。

  當你擁有《金剛經》的智慧時,你就擁有了正定之力、金剛之力、不動之力。這時,你也就沒有佛和眾生的分別,也不再需要離開紅塵、到佛國去了。你所在的地方就是淨土,你所在的地方就是聖地,你再也不覺得這兒不好、那兒好了。你到了甚麼地方,甚麼地方就是道場;你到了甚麼地方,甚麼地方就是佛國。你的法身遍佈法界,報化二身無不随緣利眾。這時,佛和眾生沒有差別,無相無不相,既是相又非相,各種顯現皆是幻化,無不在變化,無不在消失,無不在遠去。這時,你的本體是空寂的,是了然無物的,是坦坦荡荡的。

  『性相皆圓融,染幻亦無礙。』到後來,你的智慧就圓融無礙了,你覺得甚麼都是自己,沒有甚麼不是自己,沒有甚麼不是自性,沒有甚麼不是上師,你心中已經沒有『我、人、眾生、壽者相』了,你已經消除了所有的二元對立,融入了一片朗然光明,再也沒有垢靜之分了。盧伊巴之所以要吃魚腸,就是為了對治垢靜的分別心。只有他把最後的一絲分別心破除之後,他才是真正地安住真心。但那時,其實已沒了真妄之分,真妄融於一體,他就是佛。

  觀修法身時,即是觀自性。念有空之有,般若空而有。

  二門合修時,無相無不相,正念提起時,妄心自息矣。

  正念即觀慧,正觀之慧觀。

  觀修法身就是觀修真心。你認知到真心、能安住真心時,就是證得了法身。因為,你的真心和諸佛的真心是一體的。你要在無相無不相的狀態中觀自性,你的自性和諸佛的自性是一體的,就像屋裏的虚空跟屋外的虚空是同一個虚空一樣。你可以進入無念的狀態,專注地祈請。在無念無執的狀態中祈請成就上師,就會跟上師的法身相應。

  「念有空之有,般若空而有。」念頭是空的,但它也是有的——空是本體,有是顯現——般若也是這樣。所以,我們看到顯現時必須明白它在變化,像夢一樣了不可得,不值得你執著。任何場面都在流逝,都在變化,整個生命也這樣。世界就是無數的電影,只是你不能重放。大家都在扮演自己的角色,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劇情之中,很少有人會意識到這是一場戲,在不斷地成為過去,大家都在不斷地走向落幕。

  知道一切都是幻戲,是一種智慧。有了這種智慧,你才會跟生活保持一定的距離,不會沉浸在裏面,嘗盡了酸甜苦辣,心卻還是不能自主。

  如何才能擁有這種智慧呢?

  你用這種眼光來觀照生活,用眼前的生活來驗證它:剛才大笑的孩子不見了,剛才的場面就像一場夢;吹倒大樹的暴風停下來了,大樹也被人砍掉了,一切也像是夢……一切都是這樣。很多痕跡,都成了我們的記憶。那一切,雖然發生過,但本質上是幻覺它們已經消失了,再也回不來了。你的青春回不來了,你的童年回不來了。世界一直在變化,你的生命不斷被腐蝕。一點一點,月圓月缺,你也在一步步走向謝幕的那一天。你可知道,自己會有怎樣的定格嗎?好多人都不知道。好多人只是任由生活推着走,然後有一天,當生命的車子突然拋錨了,頭上那把叫做死亡的劍就會落下,奪走他們的命,還有這輩子的一切。愛情留不住,金錢留不住,地位留不住,房子留不住,甚麼都留不住,就像是電影在快放,但沒有人能讓它後退。整個世界都是這樣。

  明白這種變化的必然性,不斷讓自己歸零,這就叫正念。當你提起正念的時候,你就沒啥好執著的了。談戀愛時,你不再期待天長地久,不再期待對方的愛能永恒,也明白自己的愛不會永恒。哪怕情感很久才會消散,它也終歸會消散。除了真心,沒有甚麼是不變的。甚麼樣的愛都不會永恒,除非它上升為信仰。

  提起正念時,自然就沒有妄念了。就算有妄念,你也不要怕随它去就好了。你要明白,無論甚麼樣的雑念,本質都是虚幻的都會消失,你該做的,是從念頭認知你自己,消解念頭背後的那份執著。貪婪的,就消解那貪欲;愚痴的,就消解那愚痴;仇恨的就消解那仇恨;嫉妒的,就消解那嫉妒;懷疑的,就消解那懷疑……讓心像水晶那樣乾淨。如何消解呢?一般我們會祈請。當然,念頭很多的人也可以持氣,氣一住,念頭就沒了。所以,持實瓶氣是可以消除妄念,讓心安住的。各種方便的目的,都是置心一處,開啟本有智慧。

  有些菩薩還會觀察疼痛來修道。二十五種圓通法門之中,也有一個菩薩身上長了肉刺,他就觀那肉刺帶來的疼痛,將它融入空性,發現它非有非空、疼空不二,進而入道。所以,生病也好,感到痛苦也好,都不要怕,將它化為道用,觀照它,發現它的無常和變化,發現它虚幻的本質,然後讓心安住。

  這時,你的智慧就會像燈一樣,開始照耀着你。你如果修大手印,就用金剛的智慧、破執的智慧、無我的智慧、無執的智慧來觀照行為,看到一切,都明白它存在,又在變化,不要執著它。安住在真心之中,你才能精進無執地做事。

  當你安住於空性狀態時,就叫觀修法身。法身也被稱為空性。佛家真正的、終極的意義就是證得法身,融入法身。觀修法身就是在一種沒有雑念的狀態中祈請、聆聽,提起正念。行住坐臥,任何時候都可以觀修。諸佛的法身和你的自性本質上是一個東西。當你明白自性時,就可能融入諸佛的法身。

  當你有無數念頭時,不要害怕,因為念頭的本質是空的,因為它在變化流動。沒有一個念頭能夠永恒。念頭的本質是空性,你隨它去,不要管它,它就自然會消失。

  「二門合修時,無相無不相」,你看到的眼前的世界,叫『有』;你明白它在變化,很快就過去了,就是「空」,所以無相無不相表面看來有相,其實無相;表面看來無相,其實也有相。世上的一切都是暫時的存在,它在變化。當你明白這種變化,不去執著它時,叫『二門合修』。

  若得見本性,花開而見佛。若欲此花開,須明第一義。

  念中當有觀,依境而作觀。境觀可開慧,故曰觀慧也。

  境者指聖境,或是佛聖容。

  甚麼叫花開見佛?

  你聽說過極樂世界嗎?據說,極樂世界有很多蓮花,往生到那兒的人最初都在蓮花裏待着。有些人很快就能見到阿彌陀佛,然後

  就開悟了。所以,花開見佛就是開悟、明白自性、明心見性、得到智慧的意思。

  如果你想明心見性,就必須明白第一義。第一義就是般若智慧,明白一切都是幻化,一切都是記憶,一切都會過去,不值得執著。把這個見地印在心裏,就發現世界如夢如幻,你就會破執。

  事實上,你放不下也得放下,因為你什麼都留不住。因緣的消散,就像水定然會往低處走,你可以把手攔在水的前面,不讓它流下去,但水還是會順着你的指縫流走,你根本就擋不住。因緣也是這樣。樓房一旦坍塌了,你能擋住那山泥傾瀉般的下墮之勢嗎?你擋不住,因緣一旦消散,事物就必然變化、消失,這是不随人的意志而轉移的一當然,你可以造出一個新的緣起,但那存在仍然會改變,它仍然不會是之前的那個它了。只是,也許那改變更合你的意,讓你更容易接受。所以,我們常說要造善緣。種善因,造善緣,就容易得善果。不過,那果仍然不是我們決定的,不能計較也不能執著。

  「念中當有觀,依境而作觀。」只要有智慧的觀照,就是在修行。即使你沒有念頭,你也要有觀照的智慧。你就像草叢間的猛虎一樣,時刻關注着野草的細微起伏——也就是雑念的生起和落下。

  如果念頭產生了,你立刻就要照到它,然後你告訴自己,沒關係它很快就會消失,不要執著它。你不要管内容,因為你一管内容立刻便會生起喜恶之心,你便有迎合或抗拒之意了。你不要生分别心,也不要刻意地去壓制它,只要不跟随它,你就不會被它控制所以,對治念頭最重要的就是不要緊張,也不要怕。哪怕念頭的內容再嚇人,讓你再難以接受,你也要接受念頭背後的那個自己,因為你假如不接受,你就會下意識地壓抑自己,壓抑自己時真心就難以顯露了,你壓抑的執著就會像潛伏在叢林裏的野狼一樣,選早會跑出來,把你咬個遍體鳞傷。

  只要你學會對治念頭,你就會懂得如何處理煩惱,因為所有煩惱都是念頭引起的。一個小念頭引來一大堆念頭,越想越多,最後生起無窮煩惱——聽起來很可笑是不是?但人就是這樣的。在心靈的慣性面前,人總像一個無知的孩子,總會犯一些自己也想不到的錯誤。我名之為『迷亂』,你也可以叫「庸人自擾」。你智慧太少,想得又太多。

  你看過我的小說對嗎?你或許也會感到一種熱情。我總想點亮一蓋燈,照亮世界上許多不為人知的角落,只要那裏蕴藏着人類的大美。我的所有小說,都在進行着這個工程。我的對象有文化,有歷史,也有人心,所有寄託了飽滿內涵的東西,我都想用我的筆將它們展示出來。

  如果你的生命中充满了這樣的追求和激情,你的心也會燃燒你會像背着畫板衝向田野的梵高那樣,生怕遺漏了一點大自然的美好。你的整個心,都對你想要展示的世界開放,你的神經在敏感地顫動着,同時又忽略了很多瑣碎,比如金錢,比如地位,比如享受。你可能會露宿在山腳下,可能會用茅草當棉被,在帳篷被大風吹走的時候,你會用另一種激情燃亮他的馬燈,走進黑夜的雪地裏。你在聆聽一種心跳。他會感受荒野中的生活,感受那危險而靜默的點點滴滴。

  你明白那種心情嗎?那是一個屬於靈魂和精神的世界,那個世界超越紅塵、超越功利。紅塵之中的種種——甚至也包括愛情——都無法驅散那種烈酒一樣濃烈的熱情,更別提那些雞毛蒜皮的琐事了。詩意之美會佔據你的心靈,讓你遺忘了整個世俗世界,甚至遺忘了你自己。一回過神,你可能已經白髪蒼蒼了,但不經意間,他已定格了無數震撼人心的回憶。

  我的筆也想定格很多回憶。你可以去看「大漠三部曲」《一個人的西部》《野狐嶺》,還有我接下來的許多書。你會發現,我只要活着,就在定格我經歷過的存在,定格我經歷過的文化。

  我們繼續講《金剛經》。「念中當有觀,依境而作觀。」你看到的、聽到的、身體覺知到的、想到的一切,都叫境如果你的眼耳鼻舌身意覺知到世界時,你的心中就有了境。境是相對你的心來說的。你在察覺到境時,要同時生起覺照,明白一切都是幻化,一切都會過去,不要被當下的境給牽走。在生命中的每一刻中,你都要訓練自己生起觀照的智慧,用智慧觀察世界,不生執著,把偌大的世界、世間萬相,都變成你訓練觀照智慧、讓心如如不動的道具,你還要保護心靈的敏感和多情,随時進入另一個靈魂的世界,用你全身的細胞去感受它,去觸摸它的心跳,去品嘗它的偉大與渺小。這時,世界在你心中會幻化,但精彩。你將看到,一切都化為了自己,因為你對他們一無所求。一無所求的心是自由的,一個只享受藝術詩意的空間的靈魂,也是自由的。信仰和藝術,是上帝賦予人類最美的禮物,好好地享受它吧,因為生命太短。一不小心,你就會走入輪迥的夾道裏。你可知道,自己會做牛做馬還是做人,亦或掉進地獄的油鍋裏,被幻覺的滾油所煎煮?亦或化為孤魂,飄蕩在沒有日頭的空間裏,飽受欲望的煎熬。你也許記得《野狐嶺》裏的那些幽魂?這些都是境,你不要陷入其中,你只要管好自己的心。不要去想自己,不要去想世界,不要去想你把握不了的、因緣和合的一切。你只管自己當下的心,感受一切,享受內心所有的苦樂,開放你所有的感知力,去體會你的活着。

  活着太累,是一句謊言,是自己給自己的藉口。其實,活着很美。肉體也許很累,但心能讓一切都變得很美。你體會那種美,不要去在乎那必然消失的一切。得也罷,失也罷,都跟你沒有關係,因為一切都是記憶。當你活在當下那一刻的時候,你已經沒有了未來和過去。

  知否?

  還是在活着的時候,讓自己自由,讓靈魂如風,讓生命來演釋美吧。

  不要戰戰競競地害怕境,不要害怕外境牽走了心,更不要害怕你會變成一個你無法把控的自己。不會的。如果你知道真相,你的心怎麼會跑掉呢?它是一團巨大的,籠罩世界、籠罩生命的詩意啊,它不會跑的。跑的,是你的欲望,是你的念頭,不是你的真心。守住你的真心,讓念頭化為雪花吧,在自由的陽光中,它會蒸發成空氣。

  『境觀可開慧,故曰觀慧也。』在一種智慧的境界中觀察世界,你就會擁有智慧。你不會再被這個世界迷惑了。這是不是一件美好的事?

  有時,我覺得人太有意思了,明知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的,明知眼前的一切都在過去,但人的心還是受到了欺騙,不斷地上上下下,在情緒的陷阱裏俳徊。渴望愛情,渴望財富,渴望名利,渴望權力,渴望自己擁有的一切都不要失去。秦始皇統一了六國,他終於可以一展抱負,在天地間揮舞他雄心的筆了,但他被長生所吸引。那念想的背後,是一顆害怕失去的心。在欲望面前,強大的帝王也是脆弱的。每個不能自主心靈的人,都是脆弱的。

  所以,不要管你得到了甚麼,失去了甚麼,在得失間訓練自己的心。把世界真正地當成道具,把自主和自由當成你最高的追求用生命去實踐。你要相信,一個小小的生命,也能承擔起一種偉大的使命。你盡可以做夢,不要管那夢想是不是遥不可及。

  夢想會讓人變得偉大,欲望會讓人變得渺小。你要看到兩者之間的距離。

  一定要記住:有了,你也留不住;沒有,你也不用追。

  明白這句話,你就得到了自由。

  你想想,「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塚一堆草沒了。」從古代到今天,那麼多帝王將相,那麼多風起雲湧的故事,都被一個土饅頭給埋了。哪怕你搭起多麼雄偉的墳墓,像十三陵,你本質上還是被埋了,一切都被埋了。你不想被埋,也由不得你。世界只能如此。你看那慈禧,想留住一些東西,結果某軍閥把她的墓都給盗了。她啥也留不住。明白了嗎?

  當你甚麼也不在乎,只想守住心的寧靜、自由和安詳時,你就會生起觀慧,也就是一種智慧的觀照、觀照的智慧,你的生命就會變得明明了了。

  當然,我前面說的只是凡夫之境,還有一種境,是聖人之境簡稱聖境。

  聖境有兩種:第一,明心見性之後安住空性,這是菩薩的境界;第二,生起次第修得很好,或者念佛念得很好,都會看到佛。

  看到佛也屬於聖境,但這種境是不了義的。了義的是空性之境,是光明大手印之境。空寂中充滿了無窮妙有,這種境界才是了義的。

  本由淨心起,能令妄心息。若觀諸塵境,觀無常不靜,

  遣之而離相,是名為正觀。常修密乘者,故常觀生起。

  若修無相觀,則常提正念。

  「本由淨心起」,這個「本」是本性、根本人的根本、世界的根本、修行的根本,都是從清淨心中生起的。清淨心就是智慧的根本。清淨心生起之後,妄心自然消失。正如太陽一出,黑暗自然消失。所以,保持心的清淨,本身就是最好的修行。

  那麼,如何觀察世界呢?「若觀諸塵境」,塵靜就是紅塵中的諸種景象。「觀無常不淨」,觀察紅塵中的諸種景象時,要發現它們的無常性和不清淨性。無常就是變化,聲音在變化,畫面在變化,感覺在變化,一切都在變化,沒有東西能夠永恒,這就是無常。不浄就是不圓滿、不清淨,它是相對清淨而言的。因為執著生老病死所以不淨;因為執著於變化,不希望好的變壞,所以不淨;因為想要掌握掌握不了的東西,所以不淨。因為不淨,有分別心,就產生了苦集滅道中的苦。但苦同樣是無常的,因為你明白了之後,就會破除分別心。分別心一旦被消除,心也就清淨了,那麼苦就會消失。你的心裏不會再有「你好我壞」「你高我低」「你權大我勢小」「你富我窮」等概念,有了這些概念,就是不淨,沒有分別雑念就是靜。掃走所有的對比和比較,你的心就清淨了。清淨心中是沒有比較的,所以清淨心是安詳的,就像清激的湖水一樣。

  「遣之而離相,是名為正觀」,當你發現名相和比較進入你的心時,就要把它們從心裏掃出去,不要讓它們弄髒你的心。換句話說,你不要去比較,不要跟随那些分別雑念,因為胡思亂想沒有意義。所有東西都是相對的:你認為漂亮,他覺得很醜;你覺得很醜,他覺得很美;別人覺得很醜的人,你反而很愛,覺得很美……一切都是相對的,人不同,眼中的境就不同,心中的世界也不同。佛菩薩眼中,一切都是圓滿的,因為他沒有分別和欲望。他安住於自性的清淨心,不去管諸多亂七八糟。智者的修行就是這樣。他不要教條,不要規矩,不要名相,不要概念,只要心的寧靜、安詳和自主,只要面對世間萬物時,自己的心都是如如不動的,都不會跟上情緒和場面跑掉,都屬於自己。這就是真正的修行,而不是有相的持咒、打坐和觀修。離開一切有相的東西,離開一切概念,就叫離相。恒常處於離相的智觀狀態之中,就是正觀。

  「常修密乘者,故常觀生起。」常修密乘的人,要經常修生起次第;修大手印的人,要經常觀修奶格瑪和五大金剛。為甚麼?因為這可以幫助你提起正念。提正念的時候,心裏不清淨的東西就被趕走了,心就會變得清淨。當人提起正念,發現妄念只是幻覺,情緒和欲望也只是幻覺時,他就會守住真心,讓妄念、情緒和欲望自然消失。沒有分別雑念的時候,心就是清淨的,你看到的就是靜相。這也像種莊稼。你在地裏種满莊稼,野草自然就沒有立足之地了。明白了嗎?莊稼就是清淨心,就是正念。

  「若修無相觀,則常提正念。」無相觀就是大手印,它不在乎名相等一切外相,只管提起正念。密乘一般都藉助觀想、祈請提起正念。觀想和祈請的對象,以本尊、上師、空行護法為主。

  心若不離相,必住於六塵。般若開空門,破執離諸相,

  靜宗開有門,以除偏空病。當知一切法,因緣而會聚。

  緣聚則為生,緣散則成滅。時時起變化,無常亦無定。

  離相而佈施,攝受無量眾。

  「心若不離相」,如果你的心離不開花花緣緣的世界,看到諸種境界,你必然會生起執著,被眼耳鼻舌身意感知到的東西牢牢吸引,丢掉自己的心。這就是六塵之所以叫「塵」的原因——它會像灰塵那樣,把你心靈的光明遮蔽住,像寶珠落滿了灰。眼睛看到的,是一層灰;耳朵聽到的,是一層灰;腦子裏想到的又是一層灰……你一旦執幻為實,六塵就會裏住你真心的鏡子,時間一長,你的真心就放不出光了,就像夜明珠變成了泥球。很多人的心都是那顆泥球,其實裏面有寶珠。

  想要除塵,佛家有兩種方法:一是空門;二是有門。

  「般若開空門」,《金剛經》的智慧就屬於般若,光明大手印也屬於般若,它們都是直接告訴你甚麼是空性智慧,直接讓你用空性智慧斬除煩惱的束縛。

  「破執離諸相」,只要知道了空性智慧,就擁有了空性的寶劍,這時,你就會破除各種名相的包園,遠離諸相。

  「相」是甚麼?注意,你執著的狀態、形象、概念都叫相。離開相,不受它的束縛,安住於清淨心,便是般若。

  淨土宗開的是『有門』,它告訴你,娑婆世界之外還有個極樂世界,極樂世界裏有阿彌陀佛,你好好念佛,信仰的力量就能讓你死後不墮輪迴,到極樂世界去,跟上阿彌陀佛修行。淨土宗不能告訴大家,極樂世界也是虚幻的,是心造出來的。要不一些老太太不信,會罵他是騙子。老太太特別喜歡有個真實的阿彌陀佛,有個真實的極樂世界,希望自己能像坐火車那樣,開開心心地去那個地方。她需要這個東西。如果你告訴她『萬法唯心造』,她的信心就沒了,她會覺得自己去不成。為啥?她覺得,我這個心能造出個啥?她知道自己的心造不出甚麼東西,她不知道自己也有真心,而且跟佛是一樣的。她沒有信心。

  「緣聚則為生,緣散則成滅。」生是出現,滅是消失。我發個公告,說我想辦寫作班,問大家想不想参加,想参加的人就遞了申請,我批准了之後他們就來了,這就叫「緣聚則為生」,寫作班結束之後,我回去了,大家也回去了,這個場面就消失了,這就叫「緣散則成滅」。世界上的一切都是這樣,生生滅滅,滅滅生生,生生不息。此刻滅了,離開了,回到家裏又跟老婆孩子相聚了。過段時間,兩口子打架開離婚,小家庭散掉了,但你沒多久又愛上了另一個女人,又有了另一個家庭、另一個孩子,就算你們這次能白頭到老,但你會慢慢變老,你的老婆也會慢慢變老,你的孩子會慢慢長大,成立自己的家庭,最後從你們的家裏搬出去,搬進自己的房子。老婆如果先你去世了,房子裹就留下你一個人。如果你先走了,房子裏就留下你老婆一個人。等你們中的另一個人也離世,這間屋子可能就會被你們的孩子賣掉,或是出租……一切都在變化。

  世上有沒有永恒?有,是空性真理。你證得光明大手印後,就會無生無滅,無來無去。真正的解脫境界,是超越想像的。

  「時時起變化,無常亦無定。」念頭随時在變化,沒有一個人能把一種想法維持一輩子的。

  有個朋友前段時間來見我,來時興沖沖的,非常開心。結果她下計程車的時候,車開走了,她卻發現自己的行李和電腦都沒拿,還在車上。這時,她的心情就變得很糟糕,沮喪、慌張、焦慮,覺得那麼多重要的資料都丢了,怎麼辦?於是她馬上打電話給陳亦新。注意,整個過程中,她的念頭一直在變化,她的精神也一直在變化。為甚麼呢?因為,每一分、每一秒,她的細胞都在生生滅滅,都在衰老——她比前一秒鐘衰老了一些,比前一分鐘衰老了一些,比十分鐘前也衰老了一些。雖然你不一定能看出那變化,但變化依然存在,不會因為你不知道,它就不存在。如果身體在變化念頭也在變化,站在你面前的還是不是你認識的那個她?是,但也不是。你記憶中的哪一個畫面都不是她。因為,當時的她已經消失了,過去了,看起來跟現在的這個人是同一個人,其實已經不是同一個人了。這就是無常。

  明白了嗎?

  「離相而布施」,遠離所有的顯現,甚麼都不執著,做我該做的事情。

  「攝受無量眾」,解除無數眾生的痛苦,讓他們明白真理。

  眾生緣五蕴,假合而成眾。胎卵並濕化,色受想行識。

  緣聚諸元素,加一堆念頭。當體即是空,眾生非眾生。

  由執幻為實,而顯現輪迥。

  眾生是甚麼?眾生就是一堆一堆的生物。他們是由甚麼構成的?四大和五蕴。

  四大是地水火風,五蕴是色受想行識。色是你看得見的東西比如肉體;受是你能觸摸到的、感受性的東西;想是你的念頭;行是你的行為;識是你的意識。換句話說,血、肉、骨頭和一大堆念頭,就構成了眾生。再往細裏分,骨肉可以分解成細胞,細胞還可以分解成氨基酸、蛋白質、水、脂肪等等。細胞裏有很多蛋白質它們就像軍隊一樣有序,有的負責免疫,有的負責運輸營養,各有各的功能。有時身體出了點問題,細胞就會變異。這時,就會出現腫瘤,或是別的疾病人和動物都是這樣,只要有形體,就是這樣。

  你知道蟯蟲嗎?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們老家的孩子們經常用土塊擦屁股,因為那時候沒有衛生紙。有些孩子的屁股有時就會發癢。他的媽媽一檢查,就會發現一種小蟲子,這就是蟯蟲。蟯蟲是一種腸道寄生蟲他和人的染色體只有一點點區別,但就是這麼一點點區別,讓蟲子成了蟲子,人成了人。

  如果不按構成的元素,按產生方式來區分的話,眾生就分為胎、卵、濕、化幾種。胎,也就是胎生,比如人類,人類是有胎盤的;卵,也就是蛋,比如雞就是從蛋裏孵化出來的;濕,潮濕的地方經常會出現蟲子,那些蟲子是怎麼來的,這實在是說不清;化,大米裏有時也會怪怪地出現很多蟲子,你同樣不知道它是怎麼來的,還有傳說中的非人夜叉,據說也屬於化生。

  我和你都是胎生的,也都是蛋白質等元素、再加上念頭構成的,你知道我們最大的區別是甚麼嗎?對,就是人格和精神。

  這就像很多電腦的硬體都差不多,當然,也有一些電腦好一點,有些電腦一般般,有些電腦差一點。那麼,除了硬體,電腦和電腦之間有甚麼不同呢?程序。程序相當於我們的思想、精神、境界、念頭、基因、意識等。裝上好程序,電腦用起來就非常方便。如果硬體條件很好,裝的程序也很好,他就是傑出人才,身心健康,也很長壽,可以為社會多做貢獻。如果一台電腦本身很好,但沒有裝上好程序,感染了病毒,用起來就會很糟糕,還會製造很多病毒來傳染其他電腦。眾生就是感染了病毒的電腦。

  「當體即是空,眾生非眾生。」一切都不是永恒的,都是各種條件的集合。

  如果你爸爸媽媽不結婚,你就不可能出生。很多人就算結了婚,也生不下孩子,為甚麼?因為條件不允許。有些是身體條件,有些是經濟條件,有些是環境因素。總之,有一個條件不俱足,就沒有孩子的誕生。相反,如果所有條件都俱足了,那麼就有了眾生。所以,「眾生非眾生」,眾生不是永恒的,只是一個暫時的名字罷了。我們的出現只是一種偶然,就像水泡,随時都可能會破滅。

  你是這樣,我也是這樣,所以,我常對身邊的人說,不要太在乎自己,也不要太在乎世界。

  過去,有人做事時老是怕人說壞話,我就告訴他:「人生如水泡,不定何時滅。奈何懼人言,一生徒空過。」我的意思是,不要害怕別人說你壞話,更不要因為害怕而甚麼都不做,讓一輩子白白地過去。

  如果你執幻為實,產生執著,就會陷入六道輪迥。只有破執你才能解脱。

  解脫的方式有兩種:一是由定發慧、趨善避惡。另一種是直接破執,達成超越。

  真語究竟語,遠離權與假,於名言層面,真實不虚也。

  實語勝義語,法界說真如,語皆出實相,不離空性也。

  如語出性海,性德相應矣。顯空成一味,不一也不異。

  「真語究竟語」,真語就是究竟語,也就是了義的般若智慧。

  「遠離權與假」,佛教中有的東西叫權說,也就是方便說法。有的東西是假說,比如那些具有象徴性的故事,它們不一定發生過,但承載了一種真實的智慧和精神。

  有個老太太死了兒子,非常痛苦,我告訴她,你好好念佛吧只要你好好念佛,就可以把你兒子超度到極樂世界去,你自己也好好修行,修到最後就可以到極樂世界跟你兒子團聚。於是老太太就開始唸佛,唸着唸着,她的痛苦就消失了。這時,她能不能到極樂世界跟兒子團聚,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的痛苦被解除了。這就是權說。

  佛教中還有一個空拳度子的故事。一個孩子在井邊爬,將要掉到井裏。佛陀握了空拳,說給他糖,叫孩子過來,孩子一過來,就脫離了危險,這時他就算手裏沒有糖,也沒關係。真相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救人。這也是權說假語、假說跟權說差不多,本質上看都是以度人為目的,不一定了義。

  「於名言層面,真實不虛也」,作為一個概念,或是一個時間性的故事,它好像是真實不虚的。但究竟地看來,它不符合般若智慧,是不了義的。佛家中有很多不了義的說法,只有般若部是了義的。因為有些眾生接受不了了義的經典,他只能接受一些不了義的東西。所以,佛陀也會用一些不了義的東西來度化眾生。

  了不了義,區別在於是否破執。破執就是了義的,不破執就是不了義,哪怕執著佛、執著極樂世界,都不了義。一定要明白這一點。如果它不提倡破執,而是加重你的執著,讓你執著地追求某種東西,它就是不了義的。了義就是無執。

  「實語勝義語,法界說真如」,如來是實語者。勝義語就叫實語,也就是究竟的般若智慧。勝義光明就是破除執著後進入的境界。法界就是真如。光明大手印稱之為光明、靜光明,子母光明會就能解脫。

  「語皆出實相,不離空性也」,空性的境界,就是實相。實相是一種證量。能安住空性,才能見到實相『如語』就是從自性中流出的文字、語言,它不是概念。究竟智慧不會因為時代不同、語言不同,或是文字不同,就有甚麼區別。文章也是這樣,從自性中流出的文章就像行雲流水,能觸動你的靈魂,能讓你恍然大悟。它不是愚者的真話。愚者只能說出一些真實的情緒,他不能讓你獲益;智者說的真話,卻符合究竟真理。《金剛經》就是這樣。

  我在《西夏的蒼狼》中寫過這麼一個細節:白輕衣(一個幽魂)看到人們在短信中說着言不由衷的話,她覺得很遺憾,因為她沒了肉體,再也沒機會說真話了,但活着的人們卻總是說一些假話。智者就有點像白輕衣,他知道生命是必然過去的,不但自己會死去,自己身邊的人也會死去,人有聚散離合,月有陰晴圓缺,他不會浪費寶貴的生命和時間。他的參照系永遠都是生死,他不會在乎好感、臉面、名利這類虚幻的東西。所以,跟他相處,是真正的「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像佛陀,無時無刻不在利益眾生,要麼給眾生解脫的利益,要麼給眾生一份好心情,要麼給眾生一個好緣起。他從不應酬,也不會花時間說一些不能給眾生帶來利益的話,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必然符合真理,所以叫如語。

  「顯空成一味,不一也不異。」你感受到的世界叫相,你覺知到的世界也叫相。空,就是你覺知到的世界正在消失、變化,你知道它随時在消失,分分秒秒都在消失,刹那刹那在消失,刹那刹那在變化,就是空。大樓看起來很堅固,好像不會變,但事實上它随時都在變。量子力學告訴我們,所有物質都是光和波構成的,光和波随時都在運動,所有物質都在随時變化。幾十年後,哪怕你不知道量子力學,你也會覺出樓房的變化,因為它會變舊,甚至會坍塌。就像這個蘋果,它本來很好,但放上幾天,它就爛了。實際上,這種腐爛時時刻刻都在發生,只是剛開始你看不出來而已。過上幾天,你切開那蘋果,就會發現它雖然外表光鮮,但裏面已經爛掉了,那種腐壞會一點一點滲出來,吞沒了整個蘋果。人的蒼老也是這樣。世界的本質就是這樣,時時刻刻都在變化。

  你知道自己從婴兒變成了孩子,又從孩子長成了大人,然後步入中年、步入老年,最後死亡。在你真正感覺到身體的衰弱,看到頭上的白髪,看到臉上的皺紋,看到皮膚上長出老人斑之前,你不會意識到自己正在一天天走向死亡。當你意識到死亡的時候,你才會思考自己的活着,希望做一些不做就會遣憾的事。我跟一般人最大的不同,就是我很小就意識到自己正在走向死亡,所以,我很小就開始追問自己該如何活着,這讓我從小的選擇就跟別人不一樣。

  當你也意識到這一點時,你的很多分別心就會消失,你不會在乎誰得到的比你多,不會在乎誰比你有錢,不會在乎誰比你帥,你會跟死神搶時間,你會堅定不移地追求明白和解脫,因為你希望自己這輩子沒有白活。

  不誑語非假,如語而親證。非揣測推理,不打妄語也。

  異語為兩舌,諸語契密意。一音而宣說,随類得其解。

  法本無生也,是故說無實。法無斷滅也,是故說無虚。

  釋迦牟尼講的東西哪怕有些不了義的說法,也只是方便語,而不是騙人。因為,騙人的目的是利己,而方便語的目的是解除對方的痛苦,為了利他。發心不同,價值就不同,結果和反作用力也不同。所以,方便語不是妄語。

  那麼甚麼是如語?證到了,然後說出來,就是如語。還沒有證到,僅僅是學到、聽到,就鸚鵡學舌地說一遍,那不是如語。揣測推理也不是如語。只要你沒有證到,就不能說自己證到,假如你說了,就是大妄語。不過,你如果證道了,不用你說,人家也看得出來。因為燈有光和沒光是不一樣的,爐子裏有火和沒火是不一樣的,火把燃燒和沒有燃燒是不一樣的。能點亮別人的,必須是燃燒的火把;能照亮屋子的,必須是通了電的燈;能溫暖別人的,必須是生了火的爐子。這個「必須」的東西,就是證。證,就是你驗證了,然後奉獻給別人,而不是打妄語。佛家中的妄語,就是未證自言證。比如,你沒有證得阿羅漢果,但你說自己證得阿羅漢果了。這就是妄語。

  「異語為兩舌,諸語契密意。」釋迦牟尼也不是異語者。甚麼叫異語?異語就是兩舌,就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釋迦牟尼的講法,被稱為「一音而宣說,随類得其解」。就是說,他講法時不同的人會領悟到不同的東西。

  「法本無生也,是故說無實。」萬法本無生滅,雖然在出現,但同時也在消失。宇宙中的很多東西,比如資源、物質、能量等,在不斷地重組,在不斷地變化。萬法都是無生無滅、不斷變化的,所以無實。條件聚合,因緣俱足,它們就會出現,因緣離散,它們就會消失

  『法無斷滅也,是故說無虚。』因緣是不會徹底消失的,那無數個極其微小的元素是一直存在的,它們就像頑皮的、不安份的孩子,一直在自由組合,不停地運動着。

  所有的永恒,只存在於真理層面,不要期待任何的顯現能永恒。所有看似對立的東西,它只是過程,而不是真相。因緣就這樣不斷在流動着,沒有一個你期待能永恒的瞬間會永恒。永恒只是一個出世間的夢。

  世界就是這樣,若幻若真,非實非虛。所以,我們不執著結果,卻要有積極的行為。雖然顯現在變化,但利眾的行為會有人獲益。比如,有些人想自殺,他們找不到活着的意義,感受不到生命的美好,但他們看到我的書之後,靈魂開始蘇醒。蘇醒的靈魂給了他們一個鮮活的、嶄新的世界,他們本已枯竭的生命力,就像復活的泉水一樣不斷噴湧着,滋潤着他們的心靈。該變化的總會變化,但有些東西哪怕短暫,它也是一個美好的緣起。明白這一點,積極地做事,但在心態上可以無爭、無執、放下。

  無實如夢幻,執情自遣也。理事與性修,盡皆涵括也。

  世界是如夢如幻的,它沒有永恒的本體。曾經的大事,也成了雲煙般的回憶。一切都是記憶,夢也是記憶,無論是不是曾經發生過,它都只是大腦皮層的一點反應。晚上夢到的那個場面,本質上跟你回憶昨天是一樣的。所以,過去是一個曾經真實、但已消失的夢。你記着它,牽掛着它,它就會影響你。要麼讓你感到溫馨、懷念,給你一種飽滿的生命力量,讓你的嚮往始終活着;要麼讓你感到傷心、失落,給你的前進製造障礙,讓你覺得前途是一片灰暗。一切你所認為的真實,都是某些畫面對大腦皮層造成的刺激。世界在不斷變化着。變化的內因,就是你的心,所以我常說,心變則命變。要把真理運用於行為,讓自己在經事時不要迷惑、不要慌亂能夠明白和自主。

  入暗背覺也,有目入道也,日光空慧也,種色功德也。

  功德出自清淨心,它是在無執境界中産生的。我從來不管夢想能不能實現,做就是我的目的。就像我的《無死的金剛心》中,瓊波浪覺一直在講述他尋找奶格瑪的過程,講述他經歷的很多靈魂歷練,你可以在他的敘述中,看到很多凡夫的痕跡,反而是見到奶格瑪之後的他,我在書中寫得很少,幾乎是一筆帶過了。為甚麼?因為,對每個人來說,真正重要的是過程,是去做,而不是結果,也不是結果給自己帶來的東西。因為,你的心靈只有在歷練中才能成長,所以歷練本身就是目的。

  我很喜歡西西弗斯的故事,天神罰他一輩子推石頭,每次他把石頭推到山頂,那石頭都會重新滾下去,然後他就回到山腳,再推一次。這工程他永遠都做不完,但他一直沒有埋怨,始終默默地做着。為甚麼?因為,他的目的不是完成這項工作,而是實現他的尊嚴。蘇武也是這樣,他可以投降,但他選擇了堅守,他吃了十九年的苦,在物質上,除了衰老他一無所獲,但他演繹了一種精神。就像佛陀證悟了真理之後,本來可以涅槃,獨享清淨之樂,但他選擇了弘法,行走四方隨緣度眾,永不休息地教育弟子,毫無條件地做眾生的依怙。他沒有得到任何物質上的、有形的回報,而且他還得了病,整天背疼,但他也創造了一種精神。他不但用智慧照亮了千年來的世界,也用慈悲温暖了千年來的世界。很多被他感動的人都會效仿他,也去做他那樣的人。這就是意義和價值,也是我所說的功德。

  但你不要急,即使一個人有嚮往,他也不能一下摧毁人性中所有的缺陷。佛陀是無師自通者,但他也用了整整七年,其中六年裏,他修得很苦,出人意料的苦。靈魂的圆满和成熟,不是一步登天的事,不是你今天看自己不順眼,你明天就會變得完美無缺。接受自己,進而改變自己,才是修行。每個人的故事可能不一樣,但靈魂走過的那條路,都差不多。

  心若不住法,而多行佈施,道眼遂明徹,福慧更現起。

  欲見無境心,當生無境心。

  如果不執著功德、名利等,單純奉獻自己的智慧和財富,你的道眼就會明徹。道眼就是智慧之眼。當你的心清淨時,智慧之眼就會出現,你就會見到光明,智慧、福德和功德都會生起。

  我們不知道,自己離墳墓到底還有多遠,可能只有一秒,可能只有一天,可能有一個月,可能有一年。那麼,你是不是成了你想要成為的那個自己?你是不是做到了自己想做的事?你的能力、你的智慧、你的慈悲足以承載你的夢想嗎?當你看到別人做的事,生起嚮往的時候,你如何面對這份嚮往?你會不會馬上試着改變自己,讓自己也能為社會貢獻一些東西?

  如果你覺得有些東西是多餘的,你也許就會有足夠的信心捨棄它了。捨棄一切欲望,捨棄一切攪亂你心的東西。你實現的是你自己。帶給你幸福安詳的,永遠是你的慈悲,和你無求的心。

  你記得《老人與海》中的那個老人嗎?你覺得他失敗了嗎?不,他就算得到了那條魚,得到了人們的讚美和一時的滿足,這些東西又能存在多久?相反,他永不言棄的精神和終於失敗的結局讓他的故事深深地刻在了我們心裏。

  很多時候,真正的英雄並不是成功地拯救了世界的人,而是始終在為之努力的人。我們享受的是自己,而不是世界。但是,你享受的如果是虚榮感的話,你就一定會失落,因為你不管多麼優秀也會有人比你更加優秀,或是有人不認可你的優秀。你只有享受無求無執的清淨心時,你才永遠不會失落,因為你的心裏沒有那個讓你失落的東西——欲望。無求的人,就是無敵的。他不是能贏過所有的人,而是他沒有那種想要贏過別人的心,不與任何人為敵,所以他才是自由的,是安詳的,而且永遠是自信的。

  所以,我們面對世界的時候,要生起無求無執之心。

  境亡心亦息,心息不見境。金剛踏大地,撩眼看虚空。

  竹密見月色,大穴卻有風。萬波一輪滿,清光成一統。

  炎焰有妙水,寂中生響聲。

  上面的偈子是一種比喻,我只想告訴你,證得智慧是一種甚麼樣的境界。在這種境界中,你是不在乎世界的,無論世界對你怎麼樣,你的心都是清淨的,外境影響不了你。這就叫境亡,境亡就是你不在乎世界了,你的欲望之心、執著之心已經息滅了,你的妄心也就死去了。到了這種境界時,人至無求品自高。他對世界沒有任何索取,只有奉獻,這時,你的妄心自然消失。

  妄心一旦息滅,你對世界就視而不見了——其實,該看見的你都看得見,你有妙觀察智呢,你就像獵鷹、就像獵豹,甚麼都逃不過你的眼睛,但你不在乎。看到甚麼,你都不在乎。你只把它當成流水,你的心也像流水,嘩嘩嘩地流淌,不計較一時一地。所以,「不見境」不是看不見世界,而是世界影響不了你,你不需要掩耳盗鈴地讓心安寧,你看得清清楚楚,但你仍然安寧,你知道一切都會過去。別人的快樂、痛苦、煩惱——哪怕他在咒罵你、詛咒你——都影響不了你,你的心屬於自己,你就像金剛踩在大地上一樣,如如不動,非常踏實,毫不動搖。

  「撩眼看虚空」,虚空指的是一種境界。佛菩薩不在乎這種境界,他只在乎自己該做甚麼事,因為他只是在演戲。不過,他演戲不是為了隱藏甚麼,也不是為了得到甚麼,而是為了利益世界,解除眾生的痛苦。佛菩薩的演戲也叫示現。示現就是做出一個榜樣,告訴人們如何戰勝自己,如何貢獻世界,如何幫助別人解除痛苦,如何無我利眾。他演得很認真,很投入,但他不在乎——他既不在乎演戲的結果,也不在乎演戲的過程,他只在乎看戲的人,叫「隨類示現」,佛家也稱之為善巧。他就像風穿過林子一樣,就算林子密密麻麻的,風也穿得過去,通行無阻,月光也是這樣,諸多誘惑、諸多景物對清風明月來說,都構不成障礙和煩惱。成就者也是這樣,空性智慧就是這樣。

  「大穴卻有風」,雖然聖者的心像巨大的洞穴一樣,空蕩蕩的能盛萬物,但裏面有風。風就是智慧的活性。如果一個人修着修着,變成坐枯禅了,這就沒意思了。修行的目的,是讓心越來越鮮活,而不是徹底地死去。修成的標誌,就是生起妙用,生不起妙用就不是智慧,而是知識。背書一樣地學習,對解脫來說,是沒有意義的。

  「萬波一輪滿」,萬千波濤化為一輪滿月,發出無量光明,照亮世界。『波』代表妄心、欲望、生老病死、六道輪迥、貪嗔痴慢妒五毒。

  「清光成一統」,智慧圓滿的你像是一輪明月,能把清光灑向整個世界。

  「炎焰有妙水」,你即使在火中,也同時有妙水。火是煩惱之火,妙水是智慧之水。水火本不相融,就像煩惱和智慧本是相對的,但是在智者眼中,煩惱即是菩提,煩惱可以滋養智慧,就像挫折和打擊能強大人的靈魂。所以,在智者眼裏,水火是圓融無礙的,水火既濟,只要用好了火,就能很快把水燒開。

  「寂中生響聲」,寂就是空寂,心靈處於空性狀態,在大寧靜中發出度眾的聲音。 (007263220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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