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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的心事》第四章 湛然空寂,游龙画凤

时间:2022-03-27 19:19:58  作者:雪漠  来源:《老子的心事》  浏览:   评论:0  
内容摘要:  【原文】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 壹道冲显万相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


  

 【原文】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

  壹 道冲显万相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

  这一章讲的是道体。大手印有体和用,道也有体和用。体就是道的本体,用就是妙用。这里讲的都是对道体的描述。

  那么,道是什么?道是“冲”。有人认为“冲”是虚空的意思,但这种说法不够准确——注意,据说在老子那个时代,“冲”和酒盅的“盅”是同一个字,这种说法也许是真的,但我们不是在说文解字,所以我们不去考证,只讲如何妙用——那么,如果“冲”就是虚空的意思,老子为什么不直接用“虚”,而用了“冲”呢?我觉得,它一定代表了一种妙用。因为,“道冲”代表的这个“虚”,它不仅仅是空,它是有着无穷活性的。如果是死的,就可以用“虚”或用“空”,但它既然是活的,就要再加一点东西,所以用“冲”。“冲”既是虚空,又有一种活性的内容,它代表了道的状态。

  一定要注意,有时,一个词不同,代表的境界就不一样。就像佛教的空性,不能说它是虚无主义,它和虚无主义不是一个东西,道冲和道虚也不是一个概念。道的体性虽然是虚空的,但它同时俱足了无穷的活力,妙用无穷,世间万物都离不开它。

  我看过一部武侠小说,里面有个道长就叫冲虚,《笑傲江湖》里也有个令狐冲。为啥这么多地方都出现“冲”?因为,冲不仅仅是境界呈现,也是一种修道的方法。比如冲虚道长的“冲虚”,它本身就是一种见道的方法,也就是慢慢地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进入那境界之后,就慢慢训练,训练到一定时候,就会见道,就能感受到道体。如果没有证道,也没有机缘证道也不要紧,你可以胜解作意。胜解作意就是观想。很多人修道时,用的都是这种方法。如果你实在证不到,也可以这么修。佛教的生起次第就是这样。他本身不是佛,但他想成为佛,于是就首先观想佛,就像整天想着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老师一样。这里的想,不仅仅是想念,更多的是向往,想要向他学习,想要变得像他那么伟大,这就是胜解作意。当你老是在模仿,老是在向往时,你就会慢慢地走近他,融入他的那种境界,你去体会它,慢慢地体悟。由最初的胜解作意,变成后来本来就那样,也就是先是假的,然后慢慢变成真的。修道必须让自己融入那种境界,体悟那种境界,如果体悟不到的话,你是没法修道的。

  有了《道德经》之后,很多修道者就照着老子的文字,一步步去修。既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又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两者相合之后,就能在生活中修道。

  当然,能做到这一点的,不仅仅是老子和道家,儒家也有很多高人能做到,比如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居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他品尝的是什么乐?大道之乐。他的状态非常接近修道,这是儒家里比较典型的例子。除了颜回,还有孟子,孟子的“养吾浩然之气”也是修道,正心诚意、格物致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都是在修道。以后有机缘的话,我会系统地讲一下儒家文化。

  “用之或不盈”,可以用,但永远也不会穷尽,永远也用不完。它不像我们喝的酒,再多的酒,喝一段时间也就喝完了;也不像其他东西,数量再多,也有极限,过了极限就用完了。道却是永无止境的,它就像虚空。虚空无尽,道也无尽。宇宙大爆炸前有没有道?有道。即使宇宙再一次大爆炸,也仍然有道。哪怕在宇宙大爆炸的当下,道也仍然存在,甚至大爆炸也是它的妙用之一。世间万物都是由道化现的,但道本身是无始无终、无形无相的。

  “渊兮,似万物之宗”,渊是深不可测的意思。道非常深奥,深不可测,就像无底深渊一样。它就像万物的祖宗,万物之母,它不仅仅是死的。修道的人修到一定时候,真正证道了,就会如丧考妣,注意,证道时就像死了父母一样。为什么?因为,他突然发现了这种悲欣交集的难言境界。吕洞宾有一首诗写的就是这种境界:“独上高峰望八都,黑云散后月还孤。茫茫宇宙人无数,几个男儿是丈夫。”这是一种贯通天地的大孤独,当然也是大自在。仅仅见道的话,你还体会不到这种境界,你必须得道了,才知道这种境界到底是怎么回事。得道之后和见道之后是不一样的。

  佛家的开悟也叫见道,开悟之后进入修道,最后证道,都是道。得道高僧也是道。高僧明明是佛教的,怎么能得道呢?因为,道不是道家独有的,但老子用了这个玄妙、绝妙的字来代表它。它是万物之祖,深不可测,但又非常平常,平常到佛教也可以拿来用。“平常心是道”就是这个意思。

  “挫其锐”,锐是锋芒,锋芒毕露。道是不是锋芒毕露的?肯定不是。我们平时看不见道,能看见道的人,我们称之为开悟者。这说明,道平时隐藏在万物之中,是非常内敛、不露锋芒的。所以说“挫其锐”,将锐气都挫平了,一点都显不出特立独行。挫,就是磨掉。一点一点把多余的棱角磨掉,再也看不出夺目的光明,再也看不到张牙舞爪,再也看不到狰狞,再也看不到它的一切,一切都隐在一团混沌之中,恬淡虚无,又无所不包。

  “解其纷”,“纷”是纷繁,排解万象的纷繁、纷扰,让万象井然有序。比如大山,无论森林、小草、小花,一切都井然有序,万物欣欣向荣,非常美丽。人一插手,大自然就没那么美丽了,反而会变得非常糟糕。樟木头这边就是这样。刚开始有一片很好的原始森林,结果人开始伐木,开始干预大自然的运作,于是很好的森林很快就被破坏了。但我们也没有办法,干预了好几次,都没见什么改善,反而又有树木被伐掉了。大自然就是这样,人不干预,让它自己发展,它就会给你贡献很美的风景;人一干预,它就变样了,美景也立刻就被破坏了。道不像人类,道是不会干预万物的,它不干预人类,它也不干预大自然,但一切都井然有序,自然就“解其纷”,毫无争斗,毫不混乱。

  “和其光,同其尘”是“和光同尘”的前身。关于这个词,有两种解释:第一,遇到光明融入光明,遇到尘垢融入尘垢;第二,把光明和尘土混为一体,不加分别。得道高人就是这样,他在世间法中一点都不扎眼,没有一点锋芒毕露的东西,真正是真人不露相。

  注意,这四句话是对道的本体性的典型表述。首先,将道的锋芒隐于万物之中,毫不张牙舞爪;第二,让大自然的万象井然有序、有条不紊,让它不再纷扰繁杂;第三,混迹于光明与尘土之中,毫无分别,也叫“道在屎溺”——就连大小便之中都有道,形容道的平常。

  前段时间,有个科学家跟我谈到细胞,他说,每个细胞里都有很多种蛋白质,它们就像部队一样,各自承担着相应的职责,有些输送营养,有些增强免疫力等等,就像国家一样。我问他,是谁让它们这么做的?他说他们也不知道。我再问他,细胞的原动力哪里来?他也说不知道。实际上,让它们这么做的就是道,它们的原动力也是道。我曾勉强用科学语言描述过它,我说它是宇宙间的原创力,也就是宇宙间最本初的,无所不在、无时不有的动力。它“湛兮,似或存”,就像深渊一样,湛然空寂,好像存在,又好像不存在,非空非有。这种表述,跟佛教的《金刚经》非常像。

  “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我不知道它是谁的孩子,也不知道谁创造了它,好像上帝还没出现,它就已经存在了。注意,老子是怎么说出这种文字的?他是在描述证道之后,自己体会到的那种境界。这里所有的文字,都是他的境界呈现。他在极力地告诉弟子尹喜,道是什么样子?在“光明大手印”书中,我也有很多类似的表述,有兴趣可以看一下,包括我写的很多偈子,也都是一种境界的呈现。

  贰 和光同尘

  最近事情实在太多,没什么休息的时间,很多人都叫我休息,别讲了,但我坚持要讲。为什么?因为,如果你今天累了,给自己一个理由不讲,那么你过两天还会找到不讲的理由。日子一长,成了习惯,就会有无数的理由让你不做你该做的事。如果这样,一辈子什么都做不成。所以,我不给自己任何理由,哪怕是非常合理的理由。修道也是如此。有无数的理由让你不修道,但你还是要修。

  就像我现在,其实打不打坐都无所谓了,但我还是要打。为什么?因为我要打坐。打坐就是我的目的,不需要其他的理由。我不想得到什么,也不急着去死,那么就趁这段时间打打坐。写作也是这样,反正不急着去死,那么就写点东西;交朋友也是这样,来了就珍惜他,反正也不急着去死,也不想绝交,那么就好好对他。修道也是这样,你时刻都要告诉自己,你又不是急着去死,不如放松了心,把心中那些功利、急躁的东西给放下。

  这也是挫其锐。我们提倡精进,但我们反对功利。道家说无为而治,就是一个道理。不功利地修,不功利地做事,不在做事、修道之外寻找目的和理由。

  修道特别注重挫其锐,那些气势汹汹、飞扬跋扈的人,往往境界并不高。修道就是一点点磨掉这些东西,把所有张牙舞爪的东西都磨掉,只剩下一颗恬淡博大的心。你知道什么叫炉火纯青吗?火烧到一定的时候,烟也没了,火也不大,不像一开始燃烧时那么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只有若有若无的火焰,甚至看不到火焰,这是燃烧的最高境界。所以,修道之始,就要收敛自己的锋芒,对外还要窥破一切的纷扰,内外各种境界,都让它自解于当下,来者自来,去者自去,不要管它。怎么才能不管它呢?窥破它的虚假性、变化性,知道它不是永恒的,不值得你担忧或牵挂,于是不追逐任何境界,只管安住自己的真心,安住道体本身。

  我交朋友时就是这样,朋友来的时候,我全心全意地对待,朋友走了之后,我也觉得很好,不牵挂他。有他没他,我都是我,不会因为有他就更加幸福,也不会因为没他就痛苦一点。我面对的永远都是当下的事情。所以,我的桌子上永远堆满了东西,要用什么,我都放在桌上,否则一下就忘记了。我脑子里不放这些东西。后来,有人说要帮我收拾一下桌子,把东西放好。我叫他别收,你一收起来,我就忘掉了。只有看到它时,我才能想起它;看不到它,我的世界里就没有它了,因为我心里不放它。这就是我“解其纷”的方法。

  世间万物都终究会消散的,该来的还是会来,该散的终究会散。有生必有死,一切都在变化。真正的聪明人把握变化,珍惜变化,安住在每一个当下,这就是“解其纷”。不聪明的人期望某种东西,但你越是期望,就越是得不到。为什么?因为期望是一种贪心、功利心。所以,“解其纷”不仅仅是道的表述,也是修道的方法。

  还有一点,就是“和光同尘”。遇到光明融入光明,遇到尘土混入尘土。但它不是随波逐流,因为随波逐流是被动的,是消极的;和光同尘是积极的选择,他就算和光同尘了,也不会丢掉心的宁静和自主。所以,历史上有很多非常伟大的修道者是看不出境界的,直到他死的时候,人们才知道原来他得道了。

  比如,明代有个老头子,他整天躲在一个小城里,躲了几十年,一直在那里行医、给人看病,从来没有出过那个城。但有一天,很多人却在很远的地方看到了他,也在做事,也在行医。这时候,人们才知道老头子已经不是凡人,他得道了,会分身了。

  传说中,有个做帽子的人也是这样。人们根本不知道他在修道,还以为他一辈子都在做帽子。实际上,他的做帽子就是在修道,做了一辈子帽子,也修了一辈子道。直到有一天,他死了,但他跟别人的死法不一样,他是坐化的。他就在那儿随便一坐,笑了笑,就死了。有个道人觉得很神奇,就把他供在一个地方。过了很久之后,他的肉体仍然不烂不坏,就像慧能一样。有一天,那道人收到了一封信,信就是这个做帽子的人写的,他说谢谢道人供奉他。道人就觉得很奇怪:他不是死了吗?身体都还在这里呢,他是在哪里给我写的信?

  历史上有很多这样的得道故事。

  有意思的是,修道得道的人中,有很多人都是工匠。你一定要注意。其实我也是工匠,我写作。庄子也不是大官,他的名声很大,大到千年以后了,但他当时编草鞋,每天的生活,就靠草鞋换来的几文钱。这么伟大的道家代表人物,这么伟大的哲学家、思想家,却一点看不出特别来。他平时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也不追名逐利,除了写点东西,就是编几双草鞋,日子过得很逍遥。人家叫他去当官,他也不当。为什么?因为他不想被一种东西控制,不想被任何东西绑架。为什么叫绑架?居其位,你就得做很多那个位置必须做的事情,这就是你拥有那个位置的代价。所以,许多修道的人都不当大人物,他们躲在一个地方,做小小的、不起眼的手工匠人,为的是一份宁静自在的生活,也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做自己该做的事。那诺巴的上师谛诺巴就是捣芝麻的苦力,后来那诺巴辞掉了那烂陀寺班智达的工作,也跟上谛诺巴去捣芝麻卖苦力,最后成就了,成为了一位更伟大的成就者。谛诺巴每天干什么呢?他每天就是拿个木锤,把芝麻捣碎,再榨出油来。

  我的家乡有个毛爷洞,那个地方我去过,小说《猎原》里也写过。那儿的石头上有个脚印,据说是毛爷踩出来的。毛爷死的时候也很奇怪,明明埋了,却有人在凉州城里看到他,然后把他的棺材挖出来,撬开,发现里面放了一只草鞋。这样的故事很多。尤其在中国道家文化中,有很多这样的传说。说是传说,其实也不是传说,因为很多都是真人真事。只是因为太奇怪,太不可思议,才被流传成了故事。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非常奇妙的东西,人类的科学智慧仍然太渺小了。或许未来的某一天,人类会发现一个全新的世界,发现一个曾经被很多人拒绝、否定和质疑的世界,发现它就像自己认为的世界一样真实,甚至更加真实。但到了那个时候,人类是不是还存在?地球是不是还存在?宇宙中的很多星体是不是还存在?太阳、月亮是不是还存在?就说不清了。

  所谓的“和光同尘”,就是像上面所说的那些修行人一样,修得很好,但没有人看出他们的境界和特殊来。他们混迹在人群之中,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路人,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得道者,没有人知道他们已经超越了这个红尘世界。当然他们也不在乎,安住在自己的明白和安详之中,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叁 三车和尚

  关于“和光同尘”,历史上还有这样一个故事。

  唯识宗有个大师,叫窥基。他是唐玄奘大师的弟子,写过很多著作。有一天,他到一间寺院去,遇到了道宣律师。道宣律师是律宗的僧人,戒律非常精严。他修到什么程度了呢?据说,每天都有天人给他送吃的。

  窥基大师来找道宣律师的第一天晚上,窥基大师很早就睡下了,看起来睡得不省人事,还打呼噜,也不是右卧,根本不像个规矩僧人的样子。道宣律师对他很不以为然,第二天就对他说,你总归是个出家人,得有点戒相啊,你一点戒相都没有,以后,你还是要好好地守戒吧。窥基大师答道,你不也没有守戒吗?昨晚,你摸了一个虱子,把它丢到地上,结果弄瘸了它的腿,它惨叫了一夜。这时,道宣律师才知道窥基大师是有功夫的。因为,他昨天晚上确实摸出了一个虱子,有心掐死吧,又不能杀生,于是就随手丢到地上。窥基大师当时打着呼噜,眼睛也闭着,道宣律师还以为他睡着了呢,原来他什么都知道,连虱子瘸了腿惨叫他都知道。窥基大师在道宣律师那儿待了几天,然后才离开,怪的是那几天里,天人一直都没来供养道宣律师。等窥基大师走了,天人才来,道宣律师就问他,为啥这几天你不来供养啊?天人说,漫山遍野都是护法神,我根本就进不来啊,这几天晚上,有个大菩萨住在这里。道宣律师这才知道窥基大师的境界,平时他根本看不出来。这就是“和光同尘”。

  这个窥基大师很有意思,他还有一个外号叫三车和尚。

  据说,唐代玄奘大师取经时,经过了一个山洞,在洞里发现了一个入定的僧人。那僧人的头上有个鸟窝,玄奘就知道,他已经入定很久了,于是就拿出个引磬,敲了一下,那僧人就出定了。这是个暗号。我在《西夏咒》里也写过这回事,久爷爷入定时看起来就像是死了,但雪羽儿知道他没死,拿出个引磬一敲,他果然就出定了。僧人出定后,玄奘就问僧人为啥在这儿入定,僧人说他在等红阳佛——就是释迦牟尼佛,说红阳佛成道时,我要辅佐他度众。玄奘说,释迦牟尼佛已经灭度一千年了,僧人说那我等白阳佛——也就是弥勒佛——然后又想入定。玄奘就对他说,你不要入定了,你一入定就几千年,佛住世也就百十年,你一下就错过了。你索性到唐朝的长安城去吧,找个房子最高的人家投胎,等我十多年后取经回来,你正好长大了,就当我的弟子,跟我一起度众。僧人答应了,当时就坐化了。十多年后,玄奘如约取了经回到长安,找到唐太宗李世民,恭喜他得了一个非常好的太子。李世民一说,玄奘发现岁数对不上,于是他入定观察,发现那僧人投错胎了,投到尉迟家族里去了。这时,他已是个翩翩美少年,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早就忘了自己是修行人。唐玄奘就让他出家,皇帝也让他出家,他虽然不想出家,但不敢违抗圣命,就对皇帝说,你给我一车酒、一车肉、一车美女,我就出家——“三车和尚”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皇帝答应了,他就拉上三辆车子往寺院走,听到寺院的钟声时,他突然就开悟了,就把酒肉美女都打发回去,真正地出家了。他就是后来的窥基大师。

  上一个故事里的窥基大师,就是“和光同尘”,从表面上看,道宣律师根本不知道他修到了什么境界。

  佛教中有一种说法,当你修到一定境界时,要是向朋友们介绍、炫耀,天魔听到就会来和你比试,你就容易入魔。我们小时候修道时,师父们都这么说,他们老是提醒我,你修道归修道,可一定要悄悄地修,低调一点,不要告诉别人。一卖弄,你修成的东西就没有了。如果给天魔知道了,他还会来找你麻烦。所以,和光同尘是非常重要,修道时必须做到和光同尘,不要张扬。

  历史上有很多人老是神神道道,显露神通异能,大多没有好下场。如果你看了《三国演义》,就会知道一个叫于吉的人。那时,于吉用符水给人治病,最后就被孙策给杀了。还有很多历史上有名的“妖僧”“妖道”,他们本来是很好的僧,也是很好的道,政府也支持,但他们一炫耀神通异能,一卖弄,就被贬成妖僧妖道,被杀头了。

  前段时间,濮阳出了件事:冬天,蛇类冬眠的季节,却有一条白蛇每天都爬出来晒太阳,很多人都看见了,很多人也都拍了照片。人人都觉得很神奇,觉得那该不是平常的蛇,而是蛇仙吧?于是,很多人就给白蛇磕头、烧香、供养。最热闹的时候,一派人山人海的架势。有个学生就对我说,雪漠老师啊,我什么时候能修出个神通,出来弘法。我说,千万不要,他们磕头的对象是蛇,所以没人管你,要是对象换成你,妖言惑众就能判你的刑了。你想想,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人又磕头、又烧香、又供养的,你影响了社会治安。

  当代也有很多类似的例子。第一个就是某道长,号称有什么神通,后来引起整个社会的批判;还有一个练太极拳的女人,她的太极拳打得很好,偏偏要卖弄,说不挨别人的身子,离得很远,就能把人打出老远,结果被中央电视台曝光了,认为她不符合科学根据,弄得臭名昭著。所以,如果你不能和光同尘,玩一些神神道道,就会引起社会的反感。社会需要和平、安定、团结,需要孔子那种不怪力乱神的文化。在中国历史上,有很多农民起义都是利用这种东西,蛊惑老百姓,引起社会动乱,如张角的太平道等。

  肆 所谓道体

  我们总结一下道体的特点。

  第一,道是客观的,不是主观的,更不是想象出来的。它是万物最初的原动力,先于上帝、苍天、上天,甚至先于宇宙。这是一种客观真理,一种客观存在的规律,不是主观想象出来的,当然它也有它的主观性。

  第二,道是虚的,无形无相,无法无我,无边无际。你能把道拿出来给我看看吗?不能。没人能把道拿出来。它和内丹不一样。据说内丹有形象,但道无形无象。证道不一定修成内丹,修成内丹也不一定证道。内丹只是个内丹,虽然很神奇,但也就是个内丹而已,要想得道,你还得继续修,炼神还虚、炼虚合道,完成了这两个步骤,才能得道。

  第三,道是运动的、变化的,它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它不是固定的东西,没有轨迹,也没有形状,不是圆的或者方的。

  第四,道不露锋芒,挫其锐、解其纷之后,才能得道。道隐于万物之中,与万物浑然一体,不游离于万物之外。

  第五,道是混沌的,模糊的,它不是清晰的。我说的混沌、模糊,意思是它不可能被表述清楚。文字也只能载道,它不可能完整地表述道,我对道的所有描述,也只是一种勉强的说法,离真正的道,还有距离。真正的道,在混沌初开时,就已经存在了。

  第六,道是一体的,它不是碎片化的。你得道之后,不可此时的行为能载道,过一会儿就远离大道了。真正得道的人,已经跟道融为一体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示现道,他的一言一行都承载了道,他永远不会远离大道。

  第七,道是超越时空、超越范围、超越方向、全方位的,它没有任何的割裂性、隔断性。

  第八,道是可以寻觅的,所以有寻道、访道、修道、证道的说法。它可以被任何一种形式所承载、所传播,“传道、授业、解惑也”,就是在传播道;“文以载道”也是在传播道。证道者的文字,是可以载道的。为什么有些文字具有神奇之力,能征服人心?就是因为它承载了道。证道者的文字都合道。当你证道之后,就必须传道,你不传道,别人就很难见道。所以说,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真正的老师是上师,不能是下师——也就是邪师。一定要注意,上师不是宗教称呼,它是一种尊称,就像“大师”一样。真正的上师肯定是大师,但人称大师者却不一定是上师。现在有很多师,但很多都是邪师、骗子。所谓的邪师,就是貌似说法、实则传播邪见的人。他们自己是瞎子,还带着别人一起瞎修。甚至还有下师,这种老师会带着学生向下、堕落。弟子越是跟着他们,越是会学坏。所以,不能找下师,也不要找邪师,要找到真正的上师,也就是能带你向上的老师。

  第九,道是自然的、整体的,它自己往往有一种自动的调控性,不需要电脑设计什么程序,不需要人在这儿按一下,那儿按一下,它是自动的,全方位调控的。就是说,道的运作在每一个分子里,在每一粒尘埃里,它从来没有停歇过。我们就算不治理,青山照样青,绿水照样绿,鲜花照样红,万物自然欣欣向荣。我们小区里有个院子,丢弃好几年了,院里的花椒树还长得很好,还有葡萄等。没有人指挥它们,也没有人照顾它们,但它们在道的滋养下活得很好。如果到了该衰败的时候,它们也自然会衰败,不再占用地球的一丁点儿资源。道生万物,万物的一枯一荣,都渗透了道。

  第十,道不是思辨的,不是知识的,它是智能的,而且是全智能、完全不需要人去介入的。

  第十一,道是可以感知,可以会意的。所以说“心诚则灵,有求必应”。注意,只有对道有信心的人,才能感受到道的存在,才能见道,才能修道,才能证道。如果对道没有信心,对道没有感觉,他就见不了道,会一直迷下去。它靠心灵的契合来感应,“心诚则灵,有求必应”。庙里经常有这类的匾额。

  第十二,道可随缘应世。

  第十三,道在万物之中,不离万物。道在屎溺,就是这个意思。

  用一句话来概括这十三点,就是《心经》中的“不垢不净不增不减”,道是不会增加,也不会减少的。

  以上的十三点,只是道体的其中一些特点,我只是简单地讲一下,不作详细讲解。以后有机缘的时候,我再展开。

  既然道是无处不在的,说明我们无处不可修道,包括在日常生活中,在日常工作中,甚至在观察自心、跟自己对话的时候。因为,道既然无处不在,那么肯定也在我们心里。所以,内修可以见道。

  希望我的解读能让大家发现,道既是哲学,又是科学,更是文化,它是我们生命中非常重要的程序,希望大家从《雪煮〈道德经〉》中有所收获,汲取对生命有意义的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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